李昀迎上我復雜的眼神，我在那一瞬間似乎看透了他，他應該不是那么復雜的人吧，很簡單那種。此時他不以為然地沖我點點頭：
“就是你猜到的情況呀，你這個妹妹占有欲極強，她想要的不擇手段也會搞到手里，可她太愛走極端了，如果她親口向我央求，我沒準就答應她了，可你看看，”他指指那簪子，
“非要用這樣的方法迫我答應，我也不是吃素的呀。”我沒有接他的話，有什么場景在我的眼前飛快地閃過，又閃過，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意識里總感覺那是發(fā)生過的事，卻總也抓不住，不是簡單的感情方面的問題，一定有什么更迫切的理由，葉嬌竟然向李昀下手，雖然應不至傷害性命。那發(fā)簪空腔內的藥，不管是固體的還是液體的，起碼會讓李昀暫時失去行動能力!接下來呢？接下來，葉嬌想干什么？想得到什么？如在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霧中，明知大霧的對面就是答案，我卻無能為力走過去······
李昀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我的表情變化，怎么我就覺得他能看到我的心里去呢，長驅直入，無遮無掩。李昀似乎也看到了我的疲憊，扭身走到后墻邊，只手一推，一扇門應聲而開，門外熱鬧如集市。沒有人注意我，一群老太太，她們正排著隊依次向蹲在一個臺秤面前的年輕人倒出自己籃中的綠色葉子。我近前看，不知那是什么植物的嫩葉，李昀為我解疑——連翹葉：
“現在咱們村附近的連翹葉都已經長太老了，這些大嬸們是從山的更深處采來的葉子，那里因為溫度仍很陰冷，連翹還是嫩芽狀態(tài)?！蹦切┐髬饌兛吹嚼铌赖某霈F，眼睛都泛起了光，爭先抓起自己籃子中的連翹葉給他看，李昀笑著一一贊揚著，有人會指著別人籃中的葉子，說里面摻雜了太多沒用的梗，被指責者反駁她的籃中基本沒有什么梗兒，采的可仔細了，倒是旁邊人為了充數，毫不要臉地什么都往里放!李昀笑著跟她們彼此調侃，不揭任何一個人的短兒地走了過去。我們走進一個作坊一樣的屋子，從采檢到晾葉子，到烤制，到炒茶，竟有著數臺轉動著的機器，屋子里彌漫著好聞的葉子香氣。李昀附在我耳邊說：
“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要送你一個禮物——連翹茶，但是茶不能就這么讓你輕易裝走，你只能帶走你自己炒的茶?！蔽业呐d奮勁迅速上來，
“真的嗎？我也可以試著炒茶？”我?guī)е€手套在炒鍋里翻動著那些已經經過幾道程序的晾曬、烤制，現在已經有八分干熟的連翹葉，鍋里的溫度在持續(xù)上升，我也在李昀的督促下加快翻動的速度，直到他關掉大炒鍋的開關，任由連翹葉——現在已經是連翹茶葉在鍋中慢慢地冷卻，最后裝袋，成為我的禮物。貨架上還擺放著別的品種的茶葉，李昀告訴我，哪些是桑葉茶。這讓我想起因為我們而泡湯的桑葚酒，很不好意思地走開了。李昀又帶我去看了大片的雞舍和羊圈。我笑他鉆進了錢眼里，怎么要干這么多行當，他一梗脖子說：
“你只會選好吃的雞肉、羊肉，卻不知我們國家現在的本國物種因為和國外的物種雜交，早已失去了我們自己的優(yōu)勢，是提高了經濟效益，但是我們本國的物種基本要絕種了?，F在國內有一種呼吁，保護、延續(xù)我們自己的物種，馬上就會有三千只咱們的本地雞運到，后期我們會根據綁在雞腳上的計步腳環(huán)來決定雞的售賣價格。馬上也會有六十只咱們本地的母黑山羊和五只公黑山羊運到，那都是長著很漂亮的彎犄角的山羊，它們的肉質堅韌，非常適合做美味的羊排?！?p> “雞和羊都有了，總該還有幾只牛啊?！?p> “有啊，國外雜交的?，F在可厲害了，既可以產奶，又可以做肉牛使，而咱們的本地老黃牛卻有著獨有的肉質和味道，呵呵，如果你有機會還回到這里，一定要來嘗嘗咱們的黑山羊奶，山羊奶可是比牛奶營養(yǎng)價值更高，也更好吸收的動物奶。”還回到這里？我的眼前忽然像電影鏡頭的剪輯出現混亂、晃動不止、有什么內容閃過去了，可我還是無從知道，只好訕訕地重復說：
“你真的是沒救了，光想著掙錢了。”李昀并不爭辯：
“我們很快就會離開了，等我們離開，這些都會留給當地的百姓，咱們起碼在一定的程度上帶動起了當地的一部分經濟，疫情以來，當地的經濟也受到了很大影響，我看著痛心啊，能做點什么就做點什么吧。”我異樣地看了他一眼，這話似乎聽見過，可是在什么時候，是誰說過的呢？李昀見我一臉懵逼，打起了哈哈：
“反正也是經費，與其沒有目的地瞎使，不如正經做點有意義的事情，造福百姓嘛！”
“經費？什么經費？”李昀快速掃了我一眼，又哈哈道：
“能是什么經費，打麻將贏的經費唄，哈哈哈?！闭f著就走去了一邊。我一陣眩暈，似乎有什么進入了腦海，又似乎更快地跑了出去，仍是白給。等到清醒了起來時，我們竟面對著一條蜿蜒在山前的溪流，李昀滿含憧憬地說道：
“據說這里馬上就會有一條做漂流的河道產生了，那時候這兩邊得多么熱鬧啊，如果咱們能活著回來，就去定制一個活動驛站，最高級的那種，可以賣咖啡、冰激凌、快餐、當地特產，嗯嗯，平常日子來的人肯定有限，但是周六日可就多了去了，咱倆就來這開這個驛站吧！”如果能活著回來？這幾個字像一根針刺痛了我的某根神經，我?guī)缀跻饨辛顺鰜恚舜竽X的空白，一切還正常。李昀順手遞給我一個裝滿水的純凈水桶，
“給，拿著趕緊回去吧，就是碰見葉嬌，你也該知道怎么說吧，就說來泉邊打水了?！比~嬌？我大驚，
“你真的知道她的名字！”李昀擺擺手，徑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