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婆媳
當朝是喜歡豐腴一些的娘子不錯,可喬棗花長得不好看??!縫一樣的小眼睛,眉毛淡得可以忽略不計,塌鼻梁,還是個國字方臉!性格還好吃懶做,有錢人家哪個看得上喲。
其實也不算多難看,但呂氏只是尋常農(nóng)家的普通相貌,被勞作和風沙搓得皮膚暗沉,其貌不揚,半個值得說道的優(yōu)點都挑不出。
說起來呂氏和喬老爺子生的這三個孩子,兒子都繼承了喬老爺子的好樣貌,女兒卻幾乎繼承了呂氏的所有缺點。兒子娶了媳婦再生出來的女兒,又或多或少都帶了呂氏的影子——不好看!
鄭氏暗忖,也就喬大不是呂氏生的,常年出入酒樓賣野味,被甄家瞧上了,娶了個好看的媳婦兒,這才讓喬大娘子生得了一副嬌美的容貌。
一家女的都丑,就這娘倆好看,可不得受排擠么!
鄭氏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這人的嫉妒心吶,當真是險惡!
鄭氏她雖也是普通相貌,可畢竟在縣城里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地嬌養(yǎng)長大,細皮嫩肉的。因自小喪母,父親愛如眼珠似的,省下自己一口飯也要攢錢給她買面膏用。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與夫君成親后與婆家人見面時小姑子的眼神,喬棗花那模樣像是恨不得拿針戳她。
但,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不得不忍著肚子里的氣繼續(xù)討好這婆姑倆。
“我還給你準備了一樣東西,你現(xiàn)在戴正合適呢!”
鄭氏又從籃子里拿出了一個小匣子,打開,里面是兩朵紅色絹花,是新紗堆巧的碧桃,做的十分好看。
喬棗花是農(nóng)家女兒,自然也不會梳那些什么墮馬髻、隨云髻,只梳了個最平常的雙平髻,所以她頭上是沒地方戴這簪子的。
喬棗花喜得見牙不見眼,把那兩朵花兒捧在手里寶貝似的,急急忙忙往頭上戴。
“三兒媳婦,你有心了?;貋硪惶诉€帶這么多東西?!眳问蠋蛦虠椈ù骱媒伝?,心里的火氣也消了。
鄭氏一番低眉順眼的模樣做下來,帶足了一番城里那些溫婉少婦的神情,看得呂氏十分滿意。
可不是么,她小兒子有出息,娶了這么個溫柔賢惠、還是讀書人家的小娘子做媳婦,再看看李氏那模樣,五大三粗、生得討人厭不說,干活還十分憊懶,不罵就不肯動手。
原先喬大媳婦在的時候,家里一切都利利索索的,每天起床就有熱乎早飯,豬草也剁好了,雞食也拌好了,雞蛋都擺在筐子里整整齊齊。
而且喬大媳婦做飯也好吃,外面的野菜也能弄得十分可口。
李氏現(xiàn)在被呂氏使喚得也會干活,但是就做的十分粗糙,還變著法兒的偷懶。譬如做飯,她做的飯,倒給豬,豬都不吃,甚至有菜她都弄不熟!
無奈之下呂氏只好自己做飯。
如今鄭氏回來了,她過年這幾天可以得閑了。
而且鄭氏帶了這么多東西回來,那些蛋肉還是其次,難得的是幾包精細點心,這東西在村里可見不到,拿出去擺碟兒極有面子,親戚鄰居來串門的時候,少不得要羨慕一番,倍兒有面子。
鄭氏看著喬棗花和呂氏美滋滋的模樣,壓根沒說這是她給自己兒子做小衣服的時候剩下的邊角料。
“那還要勞煩娘幫媳婦看一看浩兒,媳婦去與二嫂忙活午飯了?!编嵤吓囊慌淖约旱膬鹤?,抬頭望向呂氏。
呂氏正滿意呢,看個孩子算什么,更何況是自己的寶貝孫子。
“誒,好嘞,你去吧?!眳问习押⒆咏舆^來,抱在懷里拍著。
喬樺等鄭氏出去了,才開口道:“阿娘,你就莫要再去縣里生事了?!?p> “咋的?那小野崽子還能翻出老娘我手心了?她手上還拿著那朝食鋪,要是弄回來了,你妹子以后能添多少嫁妝呢?”呂氏不以為意。
喬樺忙勸道:“阿娘,你也不想想,她必定是跑到了她外祖家,才得的朝食鋪。那鋪子能是她的?”
“跑到外祖家怎么了?她姓喬又不姓甄!她親奶奶我還沒蹬腿呢,這喪良心的她還能一輩子不回來?”
“娘,她外祖家是個什么家庭,一個商戶人家,最是不識禮的,她沒回來找事,是她不想跟咱們計較,你若是再得寸進尺,別說想昧下大嫂的嫁妝,怕是還要下大牢!”
鄭氏在窗外聽得不語。
她就知道,夫君就會順著呂氏的心思往下說。
這種勸法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到廚房這一路,她越想越氣,幾乎揉碎了衣角。
要是夫君能分家分出來就好了,她不想等日后呂氏捅出大簍子跟這死老太婆陪葬。
可呂氏就指望夫君飛黃騰達呢,怎么可能放他走?
農(nóng)村人家的午飯原是很不講究的,何況大冬天的,白菜蘿卜一燉,就著餅子或是饃饃就湊合著一頓飯。
鄭氏是讀書人家養(yǎng)大的娘子,一向吃不慣那燉菜,但若是做了炒菜,呂氏定要埋怨她不會過日子,浪費油。
今日有鄭氏下廚,李氏樂得偷閑,壓根就沒進灶火房,那這頓午飯就她自己一個人搗鼓。
她把廚房里吊著的臘肉拿下來切了一小塊,剩下的還掛回去。她將臘肉切成了細絲,白菜也切細,又切了一棵白蘿卜、一塊凍豆腐,下鐵鍋炒著。
趁著蓋上鍋蓋燜菜的時間,鄭氏用綠豆面摻了一點兒細面,搟出了許多面條來,煮好后撈出來瀝干水,勻到早已擺在案上的幾個大碗里,每碗中澆上一勺炒好的鹵子,就成了北方人常吃的打鹵面。
余下的炒鹵子自然也全都盛出來盛進一個粗瓷盆里,一起端到堂屋的大炕桌上,再擺上一兩碟咸菜疙瘩,便招呼著開飯。
呂氏看了一眼面條,有些不悅:“你怎么把臘肉切了?”
喬棗花幫著鄭氏說話,道:“阿娘,三嫂才切了這么一點兒,剩的想必還多著呢,左右她帶回來的那么多魚啊蛋啊的,還能少了肉吃?”
喬棗花是對那臘肉饞了許久的,奈何呂氏還是摳了點兒,剩的那塊臘肉,呂氏一直想留到過年,因此一直沒給喬棗花吃。
這會兒鄭氏把它切了做菜,雖然不多,但喬棗花明顯能看出自己碗里的臘肉絲是最多的,鄭氏把那兩個裂了縫的雞蛋調(diào)了水蒸了兩碗雞蛋羹,一碗討好喬棗花,一碗給了自己兒子喬永浩。
呂氏很滿意她給喬棗花的蛋羹,知道她是秀才家養(yǎng)的娘子難免嬌慣些,對她給自己兒子吃蒸雞蛋也沒多計較了,她端著面碗呼嚕了一口面條,滿意的舒了口氣:“老三家的手藝不錯,看來樺兒每日有口福了?!?p> 喬寶兒看見蛋羹,又鬧騰了:“娘!我要吃雞蛋!我要吃燉雞蛋!”
李氏慌忙摁住他:“死孩子,這好面條都堵不住你的嘴!”她從自己碗里夾出僅有的幾根臘肉絲,放進喬寶兒碗里:“吃你的肉罷!”
喬寶兒不依,就這么幾根肉,哪有那雞蛋羹讓人眼饞呢?滴了醬油的燉雞蛋,香得不行!“我就要吃燉雞蛋!”
鄭氏賠著笑,柔聲細語的哄喬寶兒:“寶哥兒,你弟弟小,克化不了這些,只能吃燉雞蛋,你做哥哥的,多讓讓你弟弟!難不成你還要讓弟弟餓著肚子?”
喬寶兒眼珠子一轉(zhuǎn),看見一邊的喬棗花正拿勺子把香滑細膩的燉雞蛋搗來搗去,嚷嚷起來:“小姑年紀大,能吃面!她還有那么多肉!她為什么能吃?阿娘,你讓小姑把她的燉雞蛋給我吃!她是姑姑,讓著侄子!”
李氏一聽,壞了。
以前喬棗花開小灶,都是呂氏把她拉進屋里、鎖了門偷偷吃的,明面兒上大家吃的都一樣。
如今鄭氏把小灶明目張膽的擺到桌上,喬寶兒急了。
喬棗花最是護食,一聽這話,豎起眉毛罵道:“呸!你也配吃燉雞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你那嘴臉!你也配我讓你?我是你小姑,你還得孝敬我呢!”
呂氏臉色很不好看:“二房的,你把喬寶兒抱下去吃吧?!彼睦镆埠苈裨灌嵤?,為什么不私底下給棗花燉雞蛋,非得端到明面上來?
李氏心疼啊,她的兒子長到這么大恐怕還不知道燉雞蛋是什么味兒呢!
她壯了壯膽,道:“阿姑,咱這兒攏共就兩個孩子,您老人家疼疼他!”
“我以前不疼他還是怎的?他一天到晚不做活,渾吃渾玩,誰家娃子這般樣子,隔壁王家狗剩都能幫忙去割豬草了!要是我不疼啊,早把他腿撅折了!我看你是安生日子過多了,眼里都沒我這個老太婆了!”呂氏把臉一拉,把手上的碗“篤”的一聲往桌上一撂。
李氏模樣惶恐道:“媳婦怎么敢,媳婦心里眼里都是孝敬您!只是寶兒是老呂家長孫,您就讓他吃一點吧。”
呂氏哼了一聲:“蛋是老三家的蒸的,你問她吧?!?p> 又把麻煩踢過來了,鄭氏心里暗罵,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這老虔婆關(guān)起門來是非也多!她眼珠子一轉(zhuǎn),道:“一碗雞蛋,我家浩兒未必吃的完。分些給寶兒侄子便是?!北惆炎约簝鹤油肜锏臒蹼u蛋撥了一半給喬寶兒碗里。
這下,貪吃自私的喬棗花看沒人搶自己的蛋羹了,心里對主動承擔的三嫂好感更上一層樓。
呂氏則心道還是小兒媳婦懂事。
李氏看著自己兒子好容易才吃上一口雞蛋,感激涕零,吃罷飯難得主動去幫弟妹洗碗。但她做活也十分不細致,她洗過的碗鄭氏少不得要再洗一遍。
李氏感慨:“多虧弟妹你,寶兒才能吃上一口雞蛋!”
鄭氏詫異:“這又不是災年,家里的老母雞又不抱窩,這是怎么說的?”
“你是不知道,家里的老母雞下蛋是勤,架不住老太太心是偏的!別看這灶房里菜蔬米面多些,要緊的東西都在老太太那屋呢!你看寶兒瘦的什么似的,再看看老姑!”
鄭氏無意接話,這灶房沒門,架不住說著說著老太太就進來。為了保持自己柔婉賢淑的形象,她理智的選擇了閉嘴。橫豎這個家她也不多呆,過完年就還回曲沃。
此時,就算是她心里原本沒什么念頭,這會兒也想去跟喬蕓親近親近了。
方才夫君還說呂氏想昧下大嫂的嫁妝?
她可不知道軒唐王朝何時有了媳婦的陪嫁歸婆母管這等規(guī)矩!
聽說那大侄女在縣里有了個朝食鋪,不如等年后回去,登門拜訪,若是能借她的手讓呂氏吃個大絆子,那是再好不過了。
秦顏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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