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感悟,王景正欲閉關(guān)靜修,將其沉淀下來,化作前進資糧,忽然有人叩響院門,力道頗重。
道人訝然,許是同處一方宇宙的緣故,禹余天與元芒界之間并沒有太大的時差,一番神游下來,雒城眼下正是半夜,無緣無故,怎會有人違反宵禁上門?
而且未覺醒胎中之迷時,陰神封閉,此身交由識神控制,行事難免不通人情,人際關(guān)系也頗為簡單,不會也不可能有人半夜上門叨擾。
王景心中好奇,于是陰神一動,神念如潮水般波涌開來,有意避開了一些特殊地界如皇城所在,大半個雒城盡收眼底,各種詭秘陰私自然映照于心。
“原來如此,前因早種,如今有果來尋?!?p> 王景推開院門,卻是不見來人蹤跡,月光凄清如水,一張信箋攤在地上,字跡端正,看不出什么特征。
唯獨信箋右上的一個微小印記,表明了其是禁中之物,從宮中流出!
“只可惜當(dāng)年事發(fā)之時,此身尚小,對內(nèi)情一概不知。如今雙親已逝,更是斬斷了一切線索。
“這些人若是抱著從我這里有所收獲的打算,未免也想得太美了?!?p> 王景此世先祖曾因功封侯,只是后世子弟不肖,貿(mào)貿(mào)然摻和進奪嫡大事,最終族中主脈斷絕,只有一二支脈零星散布,隱姓埋名。
現(xiàn)在這封信箋竟然舊事重提,隱隱間有拿此事威逼利誘他的意思,讓王景不由發(fā)笑,對此嗤之以鼻。
本就是方外云水,不恃富貴之輩,跟他講什么功名利祿,這對修行之輩有什么用?
而且王家先輩殷鑒不遠,王景如何還會去蹚這攤渾水?
“不過新帝年幼,看來朝堂上是有人心生異念,對太后臨朝不滿了?!?p> 王景隨手將信箋抖碎,而后回到軒閣之中,閉目修行。
分神在禹余天那邊玩潛伏的游戲,他這邊也沒有閑著,琢磨了一下那幾式天賦神通雛形,頗有收獲。
從吳常記憶中王景得知,這種神通雛形在仙道之中被稱為天賦小神通,成因與他推測的一致,是魂魄出竅后首次與天地道則相通的產(chǎn)物。
而之所以稱其一個“小”,則是因為神通目前只與魂魄相合,不曾混煉法力,當(dāng)不得神通之稱。
——法力是引氣入體以后,天地元氣同內(nèi)氣混煉的產(chǎn)物,依各家功法不同,外顯的性質(zhì)亦不相同。
據(jù)說只有到了金丹培神之境,方能將術(shù)法修煉成神通,法力化作神光,做到念動而法施,毀城斷江不在話下。
當(dāng)然,這只針對后天學(xué)習(xí)來的術(shù)法,天賦小神通則不在其中,可以不受限制地修行,只是進度頗為緩慢。
仍以吳常為例,他突破至出竅境時得到了四個天賦小神通,除去望氣、天眼這兩個基礎(chǔ)小神通外,一個是飛遁之法,一個是和王景洞陽劍祝類似的劍氣類神通,只是偏向陰屬。
而吳常修煉天賦小神通時,在那門飛遁神通上耗費了近十年功夫,才將其勉強修煉到了第三階,尚未圓滿。
而那門劍氣類神通,更是卡在了第二階與第三階的門檻上,不得其門而入。
“這神通修行倒也有趣,層層遞進,涇渭分明,每一境之間都有云壤之別,似是后天刻意設(shè)置,不類天成?!?p> 術(shù)法修行,分成術(shù)法、道術(shù)、仙術(shù)以及大道四境,一境之中又分成九階。仙術(shù)只有勘破生死玄關(guān),成就元神才能接觸到,而調(diào)運大道之力攻敵,更是靜與天游、動與天俱,元神寄托虛空的天仙大能專屬。
一般而言,在金丹期前,很少有人能接觸到道術(shù),大都是將天賦小神通修煉至九階術(shù)法便停滯不前,能成為例外的寥寥無幾。
而如何突破這條隱形限制,在金丹前修成道術(shù),只是幽冥教普通弟子,連代號都沒有的吳??刹恢獣?。
王景的五門天賦小神通中,擲火流鈴和洞陽劍祝甫一出現(xiàn)便分別有三階和二階術(shù)法的強度,剩下三門神通,經(jīng)過他幾日修煉,也已突破到了第二階。
不過后續(xù)修行,難度直接翻番,按他估算,起碼也要一旬才能突破到第三階,第四階則要半年。
“難怪仙道修行壽元如此漫長,光每日存思術(shù)法符箓,以魂魄之力勾勒其上道則進行修煉就如此耗費時光,更遑論什么祭煉法寶、煉制丹藥了。
“如果壽元再不漫長一些,恐怕到圓寂坐化都不會有什么成果。
“不過我能否繞過修行仙術(shù)的限制,在元神之前修得仙術(shù)?倒是有嘗試一番的價值?!?p> 今夜乃是庚申,王景按著前世習(xí)慣,徹夜不眠,略略修持了一番,待到天亮便起身洗漱,準備外出。
昨夜那封信箋上標明了一個地點,位于京城最為繁華的南市當(dāng)中。
王景雖對這種隱私勾當(dāng)不感興趣,但也知道其就如夏夜蚊蠅一般,如果不能第一時間將其打死,只會驅(qū)之不去,徒增煩惱。
“待從北市出來,便將此事秘書成函,投到銅匭之中,讓太后頭疼去吧?!?p> 打蛇打七寸,這些人在未成事之前,最是見不得光,只要王景將其捅破,只會手忙腳亂,自顧不暇。
到時候只要他遮掩得好,誰會來在乎一個門第破落的貧寒子弟呢?
王景穿過十字街,出了景行坊,經(jīng)由銅駝坊直穿雒河,不多時便來到了雒河南岸。
與貧寒人家居多的北岸不同,雒河南岸多是達官顯貴的邸宅所在,屋宇連綿,起伏錯落,內(nèi)中檐廊銜接,樹蔭參天,穿行在街道之間,幾有天晴不暴曬,雨雪不濕鞋之感。
來往行人也是衣物精美,步履悠閑,一望便知并非為生計奔走。
“太后臨朝,雖然宗室耆老、元勛故老多有不滿,但對群民黎庶而言,倒不失為一件幸事?!?p> 太后善于治國,主政以來不過十載,廟堂之上政令嚴明、刑罰嚴峻,而在民間勸誡農(nóng)桑,輕徭薄賦,以道德化天下,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堪稱盛世景象。
以至于民間甚至傳出了“福兮祐兮,在女主兮;盛兮昌兮,在太后兮”的歌謠,還有百姓詣闕上表,請?zhí)蟪刑炝O,擔(dān)綱國事。
似是有人不懷好意,對其進行捧殺。
至于這位女主會不會如前世武曌那般,臨朝改制,自立為帝,王景卻是不太看好。
畢竟此世武道昌盛,傳聞中皇朝太祖更是修成了不死人仙,民間香火旺盛,四時瓜果不凋,十幾年前還有親自出手的事跡,至今流傳。
那等存在只要不開口,誰敢妄言變革天命,改朝換代?
如果太后真如民間傳言中那般聰慧過人,對于這點自是心知肚明,不會起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待到幼帝長成之后,還政人主,落一個賢明的稱號,豈不美哉?
“只可惜,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啊?!?p> 走走停停間,王景經(jīng)過惠慈、利通兩市,抵臨了雒城最為繁華所在——豐都南市。
按照信箋之上的描寫,王景從東門而入,沿著左手第一條十字街,穿過重重柱樓式建筑,在一所貌似尋常的茶肆前停了下來。
茶肆大門緊閉,未曾開業(yè)待客,匾額下方懸著一面錦旆,上面簡簡單單寫了一個茶,不是名家墨寶,亦無落款題跋,看起來漫不經(jīng)心。
王景神念一掃,便知周圍幾家店鋪中,都有人在不著痕跡打量著自己,還有人往身后奔去,查看有無他人尾隨。
“倒也算細心。”
他評價了一句,旋即叩響大門。
吱啞一聲,有小二裝扮的人從門縫探頭,熱情道:
“客官樓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