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民沒有多大力氣,抬起手隨意在床邊拍了兩下,聲音模糊的說著,隱約能聽出來,他說的是:進(jìn)來坐。
梁修始終跟在陳晚身后,落后她一步半的距離。
屋里的風(fēng)扇終于不動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調(diào)吹出來的涼氣聲,風(fēng)口直沖著陳晚的位置。
她縮了一下脖子,梁修立馬移動位置。
姜玉民拍拍另一邊,示意梁修坐過去,他只好點(diǎn)頭,目光鎖定了沙發(fā)上的小薄毯子,拿過來,給陳晚披上。
沉浸在師父醒來的喜悅里的陳晚,毫無感覺,滿目淚光的她注意力只在師父身上。
梁修走過去,坐下。
兩個人一人一邊,一人抓著師父的一只手。
師父欣慰的笑著,把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觸碰到梁修冰涼的皮膚時,陳晚才從師父身上移開目光,她疑惑著,師父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
“真好,真好啊?!睅煾高@樣說。
坐在他面前的兩個人面面相覷,真好在哪里呢?
“晚兒?!睅煾负八?p> 她往前湊了湊,“哎,在呢,師父?!?p> 師父又喊了梁修,“云休?!?p> “嗯,我在,爺爺。”梁修也離得更近,生怕錯過姜玉民的話。
“要互相理解,互相體諒,不要沖動,知道嗎?”
姜玉民的話讓兩個人皺緊了眉頭,說的話怎么糊里糊涂的,叫名字叫的對著呢,怎么叮囑的話里話外那么別扭。
兩個人也不敢多話,陳晚好久不曾與師父見過,不知道從何談起。
梁修則是怕自己搶了爺爺?shù)脑挘M可能讓爺爺多說話,自己多傾聽。
姜玉民又說:“晚兒能回來看我,我很高興,非常高興,我這一去,也沒什么遺憾了?!?p> 陳晚微怒著,“師父別說不吉利的話?!?p> 姜玉民笑著,“我都這樣了,還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看到你們兩個一起來看我,我高興的很吶,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同意你們兩個一起出現(xiàn)在姜家?!?p> 她?她是誰?兩個人又為什么不能一起出現(xiàn)在姜家,姜玉民每一句話的背后都有別的意思,而兩個人卻一無所知。
陳晚看向梁修,姜玉民又喊她,“晚兒?!?p> “師父?!标愅砹ⅠR回過頭。
姜玉民語重心長地說:“這幾年看你發(fā)展的不錯,我也放心了,只是你要記住,萬事要當(dāng)心,這些個圈子都臟的很,有朝一日你也許會因為不是自己的原因而從山頂?shù)渲凉鹊?,也會從谷底攀至山峰,所以你一定要恪守己心,清明著看周遭的一切,花花世界迷人眼呢,明白嗎??p> “我明白的,師父。”
這么多話,說的磕磕絆絆,字字句句都是在為陳晚考慮。
她的叛逆,永遠(yuǎn)都有師父承接著做后背,就連離開姜宅這么多年,她與師父之間也沒有任何陌生感與疏離感。
緊接著,師父又叮囑梁修。
他先是嘆氣,接著才說:“自小我便偏愛于你,卻為你帶來了很多麻煩,跟著你母親,或許才更為安全,聽聞你母親也已嫁人有了新的家庭,我日日擔(dān)心你卻無法見你,關(guān)于你的消息知曉甚少,但你母親會偷偷告訴我你的消息,知道你一切安好我就不惦記了?!?p> “爺爺,我一切都好,爺爺不必?fù)?dān)心我為我焦慮,好好休養(yǎng)身體才是?!?p> 姜玉民笑著,搖了搖頭說:“休養(yǎng)就不必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趁著現(xiàn)在清醒,把想說的都說了。”
師父常說,寡言養(yǎng)氣,現(xiàn)在卻急著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看來這一次的清醒并不是好轉(zhuǎn)。
他輕微咳了兩聲,兩人著急地輕拍幾下他的背。
“師父,歇一歇吧?!标愅頁?dān)心地說。
梁修也輕聲說道:“休息一會兒吧,我給你盛點(diǎn)粥去。”
姜玉民不肯,他一抬手,將兩人的手拉至眼前。
“不必了,再不說,就沒機(jī)會了,關(guān)于你們兩個的婚事,我想了很久。”
婚事?兩人的動作一滯,互相對視一眼,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哪里來的婚事可說。
“坐下?!苯衩裾f。
兩人乖乖坐下,頭腦發(fā)昏毫無思緒,連思考都不知從何處入手。
“一個,是我最寵愛的徒弟,一個,是我最偏愛的孫子,我提了多次給你們兩位定親,從晚兒入宅的三個月起,我便計劃著與你父母商議,后來我終于說了,就在你父母同意的第二天,倉庫失火,云休被燒傷面部,被帶出國治療,此事就此擱下?!?p> 兩位當(dāng)事人怎么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事情穿插在失火前后,這么一說,倉庫失火似乎不是意外。
陳晚記得,當(dāng)年父親調(diào)查失火原因的后期,是師父攔了下來,她那時候年紀(jì)小,并不曾思考過是為何,如此看來,必是師父身邊的人做的。
“可我回國之后也從未聽人提起過?!绷盒拊儐柕馈?p> 姜玉民陷入沉思,過后他說:“因為有人告訴我,你的臉是你與晚兒爭吵時,被她推入火中所傷,且后來,晚兒與越兒感情甚好,我便沒再提起過你們兩人的事,也是大火之后,我才決定收晚兒為徒,因為她救了越兒,我便真的以為,晚兒與越兒更為投機(jī)?!?p> “我們從未爭吵過?!标愅斫忉尅?p> 梁修也說,“當(dāng)年那場大火我記得些,爭吵是沒有過的,我記得的,是陳晚為了救姜越?jīng)_了進(jìn)去,可是姜越并不在里面,里面只有我,我本來想撐著等救援到,是看到了火光中快要暈倒的陳晚,才沒撐住,之后為了救她出去才被燒傷了臉。”
“原來是這樣。”姜玉民又陷入沉思,這一次,沉思很久,并把目光放到了窗外的棕櫚樹上。
兩人都不敢打擾姜玉民,各懷心思的坐在哪里。
等到姜玉民思緒回來,陳晚依舊沒能想明白,為什么有人撒謊說她與梁修爭吵。
梁修卻不一樣,他把自己的記憶和姜玉民說的話前后聯(lián)系起來,想明白了所有的事,他目光瞬間冰冷,看向陳晚時宛如利刃,雖是沖著她,卻不是因為她。
“晚兒,你父母可好?”
突然轉(zhuǎn)移話題,陳晚險些接不住。
“挺好的?!彼卮?。
其實(shí)她和父母之間也因十年前姜家所發(fā)生的事而有了間隙,上次回家,還是去年的中秋節(jié)。
“老陳他雖然嚴(yán)厲一些,但一定是愛你的,當(dāng)年為了你能拜師,找了我三次才同意見你一面,他是何等人物啊?!?p> 陳晚立馬接上,“算不上人物,您是老前輩,他就是個做事的,還不是要乖乖喊您一聲老師?!?p> 她說完這句話,竟把姜玉民和梁修都逗笑了。
梁修一瞬間陰雨轉(zhuǎn)了晴天,眼眶微抬著說:“也就你敢這么說他?!?p> 姜玉民也說:“可不是,就她這個性子敢這么說了,以后啊,你可多擔(dān)待吧?!?p> 梁修立馬反應(yīng)過來回答:“關(guān)我什么事?我們才剛認(rèn)識?!?p> “對,一分熟?!标愅砀胶汀?p> 姜玉民的笑容慢慢褪去,“也是,后來發(fā)生了那么多事,你們兩個的事最終也沒能定下來,剛才你們兩個一起進(jìn)來,我還以為......”說完輕笑了一聲。
梁修不作聲,陳晚安慰道:“所以師父一定要好好養(yǎng)身體,看看我倆能不能定下來?!?p> 姜玉民指著她鼻頭笑了,“你啊?!?p> 梁修抬頭望著她,知道她是在安慰人,對她說的話也沒有反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