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開門看到我在你房間里,是不是有點動心???”
朱氏已經(jīng)走了,但房間里還是留著她的香味,耳邊還回蕩著她離去時調(diào)侃的話語。
有點覺得自己齷齪,但劉信還是坐在了朱氏剛才坐過的地方,感受著她留下的余溫。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對朱氏有任何齷齪的想法,但,不能不承認,這個女人,這種氣質(zhì),確實是他喜歡的那種。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朱氏顯然是那種外表看起來有些放浪形骸、內(nèi)在其實卻剛強堅定的人。對他說的話,其實不過是把他當(dāng)未經(jīng)世事、還不懂男女風(fēng)情的小孩子在調(diào)侃,乃至就像一個知心大姐姐在給自己的弟弟啟蒙。
劉信其實清楚這一點。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動心了。
他連忙又從朱氏坐過的地方彈跳起來,深深地感到自己齷齪、卑劣。
他站到窗前,竭力地把思緒轉(zhuǎn)移到對刺客事件的思索上來,以免繼續(xù)為了朱氏而心猿意馬。
他回憶著,歷史上記載,秦始皇曾經(jīng)四次遭遇刺殺,但都化險為夷。不過,在蘭池的遇刺,刺客究竟是誰,歷史上是樁懸案,秦始皇雖然震怒,大加搜捕,最終也沒有能夠查出刺客是誰,從哪里來。
出現(xiàn)在沛縣的這個刺客,就是蘭池逃走的那個嗎?
顯而易見,這個刺客與張耳、陳余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朱氏也知道他的底細。但,劉信并沒有過多地問朱氏。
張耳的知交故友,可以說遍及天下。但,朱氏最終選擇來投靠劉信。這,確實是對劉信的極大信任。
朱氏甚至并沒有去投奔受張耳知遇之恩更深的劉邦。自然,以朱氏這樣聰明、見多了好色之徒的女子,肯定知道劉邦是什么貨色。
劉信也知道自己的三叔是什么貨色。朱氏如此風(fēng)情萬種,真要去投靠劉邦,估計劉邦和張耳的那點兄弟之情,一夜之間便會被破壞殆盡。
所以,劉信要對得起朱氏的信任。他堅持以為,這是對張耳仗義的表現(xiàn),張耳還說過要以他為師呢,這么說起來,朱氏算得上是他的徒弟媳婦,反過來又比他矮了一輩。
張耳和劉邦稱兄道弟,朱氏現(xiàn)在又叫劉信母親做姐姐。這輩分,真是亂得可以。
怎么想著想著,思緒又回到朱氏身上來了呢?劉信大感慚愧。
也許這是因為,屋子里久久余留著朱氏的香氣和笑聲的緣故吧。劉信打算離開房間,到外邊走走。
“信兒!信兒!”正準(zhǔn)備出門,碰的一聲,門又被撞開了,一個人像風(fēng)一樣地闖了進來。
進劉信房間從來不敲門的,當(dāng)然就只有劉邦了。一見劉信,張口就說:“信兒,你個兔崽子又得好好謝謝三叔我。你想去讀書的事情,三叔幫你搞定了,已經(jīng)報了名,你到時跟著我和盧綰去就是!”
劉信正想說聲謝謝,又把話咽下肚子,因為劉邦接下來就說:“你要感謝三叔我的地方也太多了,三叔也不要你別的感謝,這樣吧,三叔最近手頭有點緊,給老師的束修學(xué)費,你幫三叔墊付了吧!”
三叔啊三叔,在魏國的時候,我們是把錢平分了的。怎么我的還剩很多,你的就用完了呢?
劉信當(dāng)即拒絕:“三叔,我的錢也都花光了,還想請你借錢給我交學(xué)費呢!”
不料,劉邦已經(jīng)看到桌子上朱氏留下的包袱,一把搶過來,抱著就準(zhǔn)備走。劉信連忙攔住:“三叔,就是要交學(xué)費,也用不得這么多吧?”
劉邦道:“這不是交學(xué)費!你剛剛才說錢花完了,哪里又來這么多錢?三叔現(xiàn)在不比以前,是即將擔(dān)任亭長的官差!秉公執(zhí)法,六親不認!對于這種來歷不明的錢,先拿去衙門調(diào)查再說!”
劉信雖然知道他不過是在借機訛詐,還是只好道明真相:“三叔,這錢,是張耳派人送來的!”
“張耳?”劉邦停下了腳步,“究竟怎么回事?”
劉信并沒有隱瞞劉邦,把朱氏的到來、刺客與張耳的關(guān)系,如實地告訴了劉邦。這些事,必須告訴劉邦,讓他有個準(zhǔn)備。否則,萬一官府繼續(xù)調(diào)查刺客,發(fā)現(xiàn)了朱氏的蛛絲馬跡,牽連起來,劉邦和劉信都脫不了干系。
劉邦的表情,難得的嚴肅了一陣。
聽劉信說完,馬上要劉信帶自己先去見朱氏,卻仍然要帶走那個包袱,道:“刺客是朝廷通緝的要犯,砍頭示眾、碎尸萬端都是免不了的,要留全尸非常難。既然這是要買那個刺客全尸的,這么難的事,自然只能由三叔我去辦了!”
劉信一時倒也無語,不知道如何反駁劉邦。
不過,他也倒是相信,一旦明白了這些錢的性質(zhì),這個不靠譜的三叔劉邦,大約也不會亂用這些錢了。
但,劉邦才出門,便又返身回來,仍然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原來,就在這時,外邊有人在大聲呼叫劉邦,緊急集合,一起去抓人。
剛剛當(dāng)上官差的劉邦,自然要好好表現(xiàn)。一聽同事來喊緊急集合、要去抓人,便暫時顧不上去見朱氏,先去辦公事。抓人的時候,帶著這么多錢不方便,只能忍痛又放回劉信的房間。
沛縣的治安,平素是很好的,很少看到官府這么大規(guī)模動員緊急抓人。劉信不禁跟在劉邦后面,問道:“三叔,刺客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還要抓什么人?”
劉邦頭也不回,一邊急匆匆近乎小跑地往外走,一邊說:“他娘的,當(dāng)然是抓與刺客有關(guān)系的人了。曹參說了,沛令的意思,不能只交刺客一個人頭給朝廷,沛縣之內(nèi),所有與刺客有過交往的人,都要以知情不報、隱匿刺客論處,殺無赦!”
話說完,劉邦已經(jīng)跑出了健身館。劉信從來沒有看到三叔,像現(xiàn)在這么勤快過。
其實,劉邦在張耳的府上,早就見識過各國的達官顯貴、社會名流,在魏國更是曾經(jīng)被魏王親封為特使。
但,現(xiàn)在為了爭取當(dāng)上一個小小的亭長,他卻懂得如此賣力地表現(xiàn)。畢竟,現(xiàn)在是大秦帝國的天下,就連蕭何也只能在沛令的手下窩著。
不能不說,這個三叔還真有點特別,能屈能伸,這也是腳踏實地、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的一面吧?
就在第二天早上。
和往常一樣,劉信出門晨跑。才出門,居然正好又碰到劉邦。
他還沒來得及和劉邦打招呼,便被眼前的一幕震動了一下:劉邦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和其他官差、秦兵一起,押著長長的、足有上百人的囚犯隊伍,從門口經(jīng)過。
一夜之間,按照沛令王勾的命令,沛縣又抓了上百人,說是有對刺客知情不報、隱匿包庇之嫌!
其實,他們中絕大部分人,都根本就不認識刺客,有的甚至連刺客都沒見過,卻,就此要被送上斷頭臺!
沛縣,將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