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財耗資曰福,削生損命曰壽。
福壽二字,實在諷刺。
像如此害人的物件,眼下這般泛濫,大魏朝便不曾管過?
當然不是!
象谷傳入大魏,已經(jīng)有不少年頭,早在太祖皇帝治下,各色通商口岸附近,便有所傳播。
原先為各地醫(yī)館所用,劑量控制相當嚴格,專用做鎮(zhèn)靜止痛之藥。
后面也不知哪個鬼才,想出了福壽膏的名頭,這才逐步的流傳開來。
到了先皇治世之時,不僅僅通商口岸附近煙鬼遍地,就是京城,也多了不少煙館。
先皇見此情形,憂心忡忡,擔心長此以往,民將不民,國將不國,遂頒布限煙令,直接將每年進口象谷數(shù)量,打了個骨折,且各地不準開辦煙館,一旦發(fā)現(xiàn)有聚眾吸食福壽膏者,一律沖入大牢。
對于朝中百姓,更是要求嚴格,但凡有吸食福壽膏之官員,亦或者官員家中有吸食福壽膏之家眷仆從,六品之下一律罷官免職,六品以上,降職罰薪。
限煙令一出,福壽膏禁絕效果明顯,再加上先皇的確勵精圖治,手段不凡,因此風氣大變,朝綱為之一清,乾雍皇帝即位之初,尚且沒有太大變化,但最近十年來,變化逐漸凸顯。
乾雍皇帝即位之后,雄心勃勃,欲要效仿先皇,求得文治武功,因此廣開修書之事,要修那古今第一奇書,同時東征西討,平定各地叛亂,戰(zhàn)功赫赫,風頭無兩,因此自稱之為“十全武功”,號“十全老人”。
只不過人有遲暮之時,
乾雍皇帝年歲已高,雖坐擁天下,卻無法延遲衰老。近些年來,更是喜怒無常、好大喜功,逐漸的驕奢淫逸,不僅廣修行宮,還迷上了煉丹煉藥之事。
歷朝歷代以來,一旦皇帝愛上這些事情,那就是敗家的開始,且永無止境。
想那平民百姓敗家,那最多也就是百十兩銀子,敗到家徒四壁,家破人亡,直接一根麻繩上吊了事。
那達官貴人敗家,也不過是金山銀山吃空,說上一句家道中落,而后落魄街頭,乞食為生。
總而言之,還算是有個度,于國尚且不會有太大影響。
可是這一國皇帝,若是有了敗家的欲望,那可不是件小事。
國庫,江山,天下,都會被他一個人吃空。
而且皇帝為天下之主,也為臣子表率,一個皇帝,坐在龍椅上抽著大煙,那底下人怎么想?
自然是上行下效,有樣學樣。
皇帝想要苛責,便會有大臣跳出來,委婉提示,您想要限煙,那得自個兒也不抽了。
一句話,堵死您的嘴,您好意思再提?
乾雍皇帝好面兒,又舍不得手中這桿冰絲寒魄的煙槍,自然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聽之任之,充耳不聞。
只不過,大廈之將傾,必有欲要力挽狂瀾之人。
而今朝廷內(nèi)還有些憂國憂民的臣子,每日里為此事奔走呼號,鞠躬盡瘁,勢要還天下清朗。
像福壽膏一事,限煙令還在,雖然只是一紙空文,但好歹沒有廢除,兩廣之地兩處通商口岸,每年準入象谷被嚴格限制,明面上,,每一處那只能有百擔。
雖說光這京城之中,象谷之量便不止有百擔,怕是近乎千擔,連那醬肘子的店家,都能奢侈的用上。
這些象谷哪里來的?
新派中買辦走私除外,還有不少勢力,自行培育。
如滴血紅梅一案之中,山谷之內(nèi),大片象谷之花燦爛綻放,便是如此。
進口哪有自產(chǎn)自銷來得暢快,這人一旦找著了賺大錢的機會,心眼兒不知多少,也不再去管糧食,先把這錢賺了再說。
而今朝堂之上,新派和忠臣彼此打著擂臺,每次有彈劾檢舉之事,總是會被駁回,理由自然簡單:證據(jù)不足。
乾雍皇帝或許是被煩的多了,便將這事情交給了太子去辦,讓他組織人手,自行查察。
一念及此,陳默腦中靈光一閃。
嘖,太子。
看來朱雄明背后那位大人,便是當朝太子了。
而今朱雄明身死,豈不是說太子被人算計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派勢力算計,眼下太子想必正懊惱著。
這滴血紅梅一案,殺的都是些年輕的秀才書生,上回陳默還看了個短故事,幾個秀才被人要挾著,要做一件神秘之事……
神秘之事……
?。。?!
陳默一愣,眼前似乎有一張說不清的大網(wǎng),逐漸的編織完整,但總有幾個節(jié)點,連接不成。
這要挾之人,會是哪一方?
眼下線索還不夠多,不過想來太子調(diào)查得并不暢快。
滴血紅梅一案,看似告破,實際上疑點不少。
還有那滿是象谷的基地,也不知如何處置的。
嘖嘖,真是勾心斗角啊。
陳默搖了搖頭,這幾方勢力,每一個人似乎都有幾千顆心眼子,不斷的算計和反算計。
什么臥底,刺殺,要挾……諸多手段一起上陣。
連四大家族的子弟都飲恨其中,連太子的人都敢搞死。
這里邊幾方勢力,絕對不簡單。
一個行將就木的龐大帝國,而今逐漸開出一朵朵奇葩。
看著情況,大魏情形,不大好啊。
泱泱大魏,國之將亡,一派風雨飄搖之感。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陳默聳聳肩。
這事情可與他沒什么關(guān)系。
大魏朝不把他當人,他也沒把大魏當自己主子。
這年頭之下,他不過是一個尋常的過客罷了,看大廈傾覆,看樓之將傾。
簡單來說,大魏繁盛,他樂在其中,每日遛街賞花,喝茶看戲,好不快意。
大魏衰敗,他同樣是看看熱鬧,明哲保身,再不濟找個閑散地方,好好地修煉呼吸法就是。
正所謂滿朝花開他自在,一朝花敗他逍遙。
天底下不平之事,不快之事多了去了,陳默只準備做一個看客,不摻和不發(fā)聲,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坐觀天上云卷云舒。
大魏,不是他的家,也不是他的國。
陳默對這里,并沒有太多歸屬感。
頂多只是,一個游蕩四方的靈魂,在不經(jīng)意間,落進這個世界之中,做的一番黃粱之夢罷了。
這天下是繁盛昌榮,還是洪水滔天,陳默管不著,也不想管。
此處異鄉(xiāng),無親無故,便是滿目瘡痍,又與他何干?
還是做個聲名不顯的仵作,混點獎勵過日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