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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桿孤槍走天涯

【二】

一桿孤槍走天涯 獨木一兮 2887 2024-02-04 20:58:35

  我的預(yù)感一向是正確的,頭頂上的烏云越聚越密,綿延千里,黑乎乎的團狀,像極了一只肥壯剽悍的兇獸,盤臥天穹,遮蔽早暉,俯瞰著渺渺眾生。

  我們一直走,一直走,經(jīng)過喧鬧的早市,越過堅固的石橋,穿過嘈雜的街道,直到龔叔在一座宅院前停下了腳步,我看不出它有什么特點。

  龔叔上前推門而入,我緊隨其后,笨重的大門隨風(fēng)關(guān)閉,發(fā)出“砰砰”的撞擊聲,像是對不速之客的警告,對宅院主人的警醒。

  我不覺得這座宅院是龔叔的,他的一身打扮實在與院落內(nèi)的擺設(shè)顯得格格不入。

  正對宅院門的,是一顆碩大的柳樹,茂密的枝葉從上而下傾瀉著,幾乎看不見天空,將整個院落遮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

  它的周邊是圍了一圈翠綠的竹子,雖不及柳樹高,卻也長勢喜人,六個小廂房圍成一圈,門朝柳樹,此情此景,即使我不是一個有學(xué)問的書生,但也想起了一個詞,詩情畫意。

  在我抬頭盯著柳樹怔怔的發(fā)呆的時候,身后傳來“吱啦”的聲響,回頭望去,卻見一個姑娘推開房門,徑直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怎樣的姑娘呢?她很年輕,甚至可以說是幼小,不過十六七歲,由內(nèi)而外給人一種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的東西,是寒。

  天寒,地寒,風(fēng)寒,她的雙眸中也有寒。

  就像是籠罩在愁云慘霧中,一雙黝黑如墨的雙眸既空洞又無神,細長如瀑的頭發(fā)無力地耷拉在背上,一襲漆黑寬大的衣袍包裹著肌膚,露出一對素手,抓著一本藍皮書籍,倚仗著寒風(fēng),平靜的注視著我們。

  “西邊的廂房?!彼_口輕聲道。

  龔叔點頭致謝,朝那個廂房走去,我尾隨在后,到了門前,龔叔將我攔在了門外。

  當(dāng)他從屋里走出來時,我的記憶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仍是一個半人高的黑色劍閘背在身上,一副和藹的笑容掛在臉上,不同的是,以前剛到他膝蓋的孩子,早已高他半個頭。

  他的右手邊還拿著一桿錐槍,向我遞了過來,我順勢接來,并無多加留意,因為對于我來說,只要是桿長槍,到了我的手中,它們并無不同。

  所以我總對聽到的一些江湖傳聞中,幾位高手對兵器的嚴(yán)格要求表示嗤之以鼻,長了一寸,短了一寸,便無法契合的施展他們絕學(xué),從而喪命,在我看來,只是功夫不到家的借口。

  我跟著龔叔邁步向外,這才發(fā)覺天空已經(jīng)淅淅瀝瀝的下起了朦朧細雨,混雜在涼風(fēng)中,寒意直上三分,在宅院不遠處的河畔邊,我們來到了一個石亭,正是逢此霆雨,江南少有妙人,無人賞之,我們便在那里落了腳。

  龔叔將劍閘擱置在地,坐在冰涼的石板上,正襟危坐,失神的望著眼前雨滴打在翻涌著的河水上。

  我舒展身子,抱著槍,愜意的靠著亭柱,傾聽著雨聲,一場席卷江南的腥風(fēng)血雨即將到來,我心知肚明,但我并不心急,也不緊張,我平靜的可怕。

  從小到大,師父也常常念叨著說,我這人像是缺了七情六欲,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也正因如此,方才那名姑娘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第一眼我便感覺到她與我有同樣的東西,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

  ……

  不知是兇獸吞并了灼日,還是雨之浩劫的肆虐,促使?jié)饷艿暮谠普谄湟?,總之天色暗了下來,不知時辰多少,雨下的浩大而躁動。

  有一黑衣負劍向石亭走來,他完美的貼切了正上演著的天災(zāi),孔武有力的黑色勁服彰顯天之力量,雨之癲狂,身上洋溢的殺氣,比雨中寒意更上幾分,回神之際,他已走入石亭,此人是七玄之一,奪魄軒的軒主,柳焚。

  有一身披華衣,潔白如脂的玉手支起一柄玲瓏傘,雍容又華貴,成熟又嫵媚,二者同時浮現(xiàn)在她美艷的臉龐上,嘴角勾勒出的微笑,天下都為之失神,她輕輕地走入石亭,芳香四溢,如沫春風(fēng),此人是七玄之一,紫霜府的府主,朱水錦。

  有一綁頭束發(fā),手搖白玉扇,身穿錦衣綢緞,腰間懸著金銀玉飾的年輕男子,滿臉春風(fēng)得意,快意瀟灑,一副派頭既像闊公子,又似富書生,輕笑著躍入石亭,此人是七玄之一,百變陵的陵主,張元璽。

  又有一人倒是與他們不同,他既無氣質(zhì),亦無長相,更無錦衣,他赤裸著上身,沒有催動真氣擋雨,裸露在外的軀體滿是突出的肋骨,稱得上是形銷骨立,看起來甚至不如龔叔的身體結(jié)實硬朗,與他的年齡實在不符,他慢悠悠的邁入石亭,此人是七玄之一,血煉堂的堂主,呂乾。

  最后一人倒是讓我有些意外,是方才的姑娘,與先前不同的是,她脫下了在宅院中穿著的寬大衣袍,換上了一件干練的灰青勁服,長發(fā)依舊如故,惰懶無力的耷拉在肩頭,手中沒了書籍,卻多了兩三根明晃晃的銀針,在指頭間熟稔的把玩著,如若師父交代的事情不出差錯的話,她便是七玄之一,飛尸門的門主,上官儀。

  人已到齊,七玄之眾,五玄之首聚于此,對于天下人,尤其是對于元豐帝來說,這其實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因為七玄乃是窮兇極惡的魔教。

  當(dāng)年元豐帝下達的詔書,時至今日,仍張貼在各州大小官府的外墻上:

  朝野未定,而魔教妖氛欲擾乾坤,飛尸、血煉、拜月、奪魄、百變、鬼煞、紫霜者,此七玄妖妄,戮人盈野,兇威所播,天下切齒,今宣告天下,自圣昭臨凡之刻,各路豪杰皆需協(xié)助官府蕩滌妖邪,不擇手段,格殺勿論,匿者暴誅其夫,慘滅其宗,斬其首級,赴官取賞,教下弟子顱價三十兩,教上頭目顱價一千兩,且赴京受朕誥封,世襲罔替,揚名后代,此詔無期,永著為令。

  只是世人怎么也想不到,持續(xù)了整整二十四年,在朝廷大內(nèi)高手和武林正道巨擘的聯(lián)手剿殺下,其結(jié)果換來的,會是一場血雨腥風(fēng),無論是已發(fā)生,還是將要發(fā)生的。

  “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何老先生的弟子了?!眳吻鬃谑迳?,棱骨分明,他的身體就像一張折疊的紙,開口向我招呼道。

  一時間,我能感受到他們?nèi)缋撬苹愕哪抗庖积R射在我身,出于對江湖前輩們的敬重,我將雙腳放下石板,就像龔叔一樣正襟危坐。

  “嗯,在下木奎,奉師命特來下山相助前輩們一臂之力。”我說道。

  “既然是何老先生的弟子,那么想必武功十分出眾,又何止一臂呢,小兄弟實在謙虛了?!睆堅t搖著小扇輕笑道。

  “張陵主謬贊了,下山時師父特意囑咐過在下務(wù)必鼎力相助,只是沒告知具體的事宜,不知需要晚輩做些什么?”我借此問道。

  “自然是殺盡天下豬狗。”從來時便一直緘默著站在角落的柳焚突然冷聲道,仇恨與殺意不僅潛藏在話語中,我甚至能夠感受到它們在空中肆意沖撞。“我們早已死在了三十二年前,這次從下面爬出來,就是要將他們一個一個得拉下去?!?p>  “柳軒主所言極是?!睆堅t莞爾一笑,“只是此事還須從長計議,眼下杜教主和步門主未至,只怕是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時間緊迫,我們要趁著凜冬將至之際,趕在明年春生之刻,將此事辦利索了,因此我提議直接開始此次的會面分配之宜,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一致同意。

  只見紫霜府的府主,朱水錦合上了雙目,周遭的溫度急劇下降,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都緩慢了下來,石亭下打落進來的水漬變得晶瑩剔透,若有若無的慘淡白霧籠罩著四面八方。

  又見飛尸門的門主,上官儀伸出手背,兩指收攏,向著冰冷森寒的河水中擲出了三根銀針,此時我才看到,那三根銀針是有潔白的絲線串著,線頭源自她手指的血肉當(dāng)中,她反手輕拉,水面爆開三朵銀花,有三人跳上岸來,站在街道上,向著三個不同的方向飛奔而去。

  “莫老先生先前傳信告知在下,他已將目標(biāo)人物統(tǒng)錄為八個名冊,以州為類,托龔前輩護至來此交與我等?!闭f罷,張元璽淡然的看向龔潯劍,龔叔笑了笑,從懷中摸索出八個巴掌大小的黃皮小冊,遞了過去。

  張元璽接過手看向眾人,抓著八個小冊的手背過去,合上扇子,背負一手:“諸位,自便?!?p>  于是,我跟著他們也從其中抽出一冊,翻開第一頁,上面只有兩字,揚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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