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像 遺言（上）
“我們在這里等什么？”
義勇輕聲詢問道。
幾乎化為焦土的一片森林中，宇智波義勇和止水站在畫著符號的封鎖線外，眺望著被豪火球炸出來的巨大坑洞，以及不遠處的泥濘河床，在心里腦補之前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切。
“宇智波炎火的火遁忍術(shù)溫度很高。再加上火之國最近沒有下雨，導(dǎo)致這周圍的環(huán)境非常干燥，因此所有東西都燃燒的很徹底?？催@火災(zāi)的規(guī)模，很可能是敵人有意為之助長火勢，希望木葉能快一點發(fā)覺這里遭到了襲擊。
“巡邏隊發(fā)現(xiàn)這里的狀況后，用了幾個小時才把大火撲滅，但灰燼幾乎把所有的痕跡都掩蓋了?！?p> 止水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之前日向一族的偵查忍者已經(jīng)用白眼看過這里?？紤]到白眼的洞察效果是能夠穿透地表的，我們再用寫輪眼搜索，也只能是徒勞。
“所以，我們得換一種方法尋找可能的線索。我已經(jīng)請了一個幫手，但為了不給她之后的工作造成困擾，我們暫時還是不要進去里面為好。”
“……”
義勇的視線在這片區(qū)域刮過，似乎不想就這樣把搜查線索的工作交給別人。
和別人合作，尤其是將希望寄托到他不認識的人身上，這種感覺很是陌生，也很難讓他信任。
但正像止水說得那樣，他們面前的場景就像是兩支軍隊打過一場硬仗，除了邊緣微微熔化后重新冷卻凝固的巖石，就只有燒的只剩下酥脆枝干的樹木殘軀，以及一地散發(fā)著余熱和焦糊味的黑色灰燼。
和以往義勇最常見的、到處都是殘肢血泊的案發(fā)現(xiàn)場相比，這個地方顯得有些太“干凈”了。
來之前還覺得自己能有所發(fā)現(xiàn)，以為能為炎火和文做些什么的義勇，如今只覺得無從下手。
和吃完東西就跑、到處留下血跡和線索的鬼相比，慣于毀尸滅跡、掩蓋行蹤的忍者，對義勇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對手。
他們沒有普通的鬼那么蠢，也沒有那么肆無忌憚，會盡可能減少指向他們的證據(jù)。
忽然間，那種看著悲劇發(fā)生，但卻無可奈何的熟悉的無力感，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幽靈，他長著宇智波文和宇智波炎火的臉，用滿是倒刺的手合力掐住了義勇的心，讓他感到既慚愧又自責。
破天荒的，義勇竟想要知道，忍者究竟是如何思考的。因為只有知道了這一點，他才能知曉敵人的行事邏輯，完成追捕工作。
“義勇。”
止水看到義勇繃緊的下巴，輕輕按住他的肩膀。
“這種事總會發(fā)生的，比你想得還要平常。大多數(shù)時候，失蹤者追尋下去都是沒有結(jié)果的，我們只能盡力而為，然后習慣它?！?p> 戰(zhàn)爭期間，有太多失蹤的人一去不回了。情況最危急的時候，大家甚至已經(jīng)默認了，將失蹤一律當成死亡來處理，以減少忍者因為等待戰(zhàn)友歸來而產(chǎn)生的煎熬，避免在戰(zhàn)爭中分心。
在止水看來，義勇太過年輕，還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的事情，因此有必要告訴他，這實際上是這個世界的的常態(tài)。如果不能盡快適應(yīng)，以后還會更加痛苦。
“我知道這很平常。”
義勇冷靜地回答了，“但總是發(fā)生的壞事，并不意味著人要去習慣它。
“人獲得力量，不就是為了抵抗這種不合理的悲劇，成為理所當然的‘習慣’嗎？”
【難道要我看到有一天，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父親、母親、佐助甚至鼬的身上嗎？】
【那這一生，和曾經(jīng)又有何區(qū)別……】
“一開始，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p> 止水輕輕搖了搖頭。
“但大家都有了自保的力量后就會發(fā)現(xiàn)，總會有比他們更強的人，去逼迫他們接受這種習慣，如果一直探究下去，人就無法繼續(xù)生活。義勇，你天生就比別人強大得多，也許還不能理解這種面對人禍，卻如同天災(zāi)一般無力的痛苦……”
止水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義勇猛然轉(zhuǎn)過頭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仿佛是他的話里有個天大的漏洞。
隨后，義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低沉地轉(zhuǎn)過頭去，只扔出一句宛如誓言般的話。
“我會找到做這件事的人?！?p> 他右手放在腰間，似乎握著什么無形的依仗一般沉著而肅穆。
“哪怕付出性命也要做到?！?p> 止水張了張嘴唇，不知如何勸慰，更不知道回去以后要如何跟鼬、富岳夫婦交代。
因為憑借他了解的，義勇和那兩個失蹤族人的關(guān)系，還遠遠沒有達到談生論死的地步。
果然，不久前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懂了這孩子在想些什么的止水，再次遇到了他不能理解的新的壁障。
如今他只希望，義勇說得是一時氣話，畢竟就連他也無法保證查出一個結(jié)果。
正當他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哄孩子，而感到焦頭爛額時，森林里傳來的一聲洪亮的“狼嚎”，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宇智波止水如釋重負地長嘆一聲：“幫手終于來了！”
義勇朝著嚎叫響起的方向看去。
數(shù)以千計的飛鳥正從遠處的森林中惶恐涌出，那些未被火災(zāi)波及的樹冠，像是在舉辦什么歡迎儀式般似地搖晃起來，像是深綠色的波浪接連起伏，且浪峰離這里愈來愈近。
【好快……】
隨著義勇的念頭升起，一頭黑白相間的大型野獸，如同鬼魅幻影般躥出密林，從止水和義勇的頭頂三米處飛掠而過。
它出色的速度帶起重重風壓，將宇智波特色的高領(lǐng)鼓動地的呼呼作響。
這只戴著眼罩的黑色大狗越過二人后，蠻橫地四腳著地，低伏著身子在層層灰燼上方蹭出四道長長的軌跡，干脆利落地撞開了那道封鎖場地用的警戒線。
一個身穿綠色馬甲的女人，正大馬金刀的跨坐在這只威風凜凜的大狗背上，分布在兩邊臉頰的犬齒形油彩，揭露了她的身份。
但因為這只狗糟糕的落地方式，四周已然煙燼繚繞、灰塵遍地，義勇和止水，以及這個突然出場的女人，不得不在一句話都沒說的情況下，同時捂住口鼻咳嗽起來。
“黑丸，你這家伙眼睛瞎了嗎？！咳咳咳咳……怎么能在這種鬼地方急停！”
暴躁沙啞的女聲從煙塵中傳來，罵罵咧咧地說話方式，讓義勇聯(lián)想到了不死川實彌。
“我右眼已經(jīng)瞎了很久了……”
那頭狼狗的聲音也很雄壯。
緊接著，這新來的一人一狗相互呸呸呸吐著嘴巴里的灰燼，過了許久，煙塵散去，他們才重新站定。
“好了！”
那女人氣概豪邁的單手掐腰，兩只細長的眼睛滿是兇悍地看向止水，“就是你小子打斷我的任務(wù)，讓我過來這里的吧？”
那只叫做黑丸的狼狗也氣勢洶洶地蹲坐下來，像是審視一般的打量兩人。
仿佛剛才糟糕的落地從沒發(fā)生過。
“爪前輩，我是宇智波止水，這個孩子是義勇?！?p> 止水微微點頭致意后，才對著眼睛死盯著黑丸不放的義勇說道：“這位是木葉最出色的偵查專家，特別上忍犬冢爪前輩，還有她的伙伴，黑丸。”
“特別上忍？”
義勇確定這個詞他在宇智波一族內(nèi)從未聽過，但從這個女人比“木葉前十”的母親還要強上不少的氣勢來看……
“就是特別強的上忍嗎？”
“嗯這個……”
止水剛要解釋，所謂“特別”，是指某一方面能力比較突出所以破例成為上忍的存在，但犬冢爪已經(jīng)大笑著打斷道：“哈哈，真是個會說話的小鬼啊！不錯嘛，比我家那個臭屁小鬼要有眼光。”
宇智波止水大為震撼。
他還是第一次聽人夸獎義勇會說話。
“小子，”犬冢爪大步流星地走到義勇面前，“你喜歡貓還是狗多一點？”
“……”
【都不喜歡……】
義勇從她長相和聲音酷似不死川就能猜到，如果說錯了話（也就是實話），估計事情就會變得相當麻煩。
假如文和炎火還活著，每多浪費一秒，他們死去的可能性就會大上一分。
他盯著犬冢爪的眼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認真地提議道：“先做正事?！?p> 沒想到犬冢爪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大聲贊嘆地說道：“好樣的，我也最喜歡能分得清主次的孩子了！你很不錯?！?p>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止水，“小鬼，你把我從火之都叫回來，究竟是為了什么？我們可是趕了好久的路，一路上只吃了兵糧丸，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怎么他成了孩子，我反而成了小鬼了……】
“是這樣的，前輩。我有兩個族人，在外出任務(wù)時失蹤了，這里就是事發(fā)地點?！?p> 止水指了指周圍，“但因為一場大火，把大多數(shù)痕跡和氣味都掩蓋了，無論是日向一族還是犬冢一族的其他忍犬，都沒有什么收獲。最后還是令媛建議，說您的伙伴黑丸，嗅覺要比其他忍犬更為靈敏，我才貿(mào)然傳信過去請您回來?！?p> “（犬冢）花的建議嗎？原來如此。”
犬冢爪對著火場抽抽鼻子，“的確，這里仍然有強烈的灰燼味道，忍犬一旦使用秘術(shù)，嗅覺多半會被這種過于強烈的氣味覆蓋，對其他更細微氣味變得極不敏感。尤其是，這火才熄滅沒多久吧？”
“兩天?！?p> 止水看向黑丸，“不知道您的……”
“兩天已經(jīng)差不多了。黑丸在忍犬中，也是相當特殊的存在。它的嗅覺精細程度，要比尋常忍犬再翻上兩倍還要多，這種程度應(yīng)該沒有問題?！?p> 犬冢爪煎熬地抓了抓愛犬的狗頭，“不過這么大的場地都被灰燼覆蓋了，你們總得給我一些參照氣味的東西才行?！?p> “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止水從腰包里掏出一個用布包裹的鈍頭苦無，“這是其中一個孩子，從小用到大的練習道具?！?p> 義勇瞅了一眼，認出了宇智波文做下的標記。
“嗯……”
犬冢爪接過苦無嗅了嗅，“汗水的味道，很好，還有脫落的皮膚組織，很適合追蹤。”
接著她又將苦無放在黑丸面前，“應(yīng)該可以找到吧？”
黑丸的獨眼睥睨般地看了三人一眼，接著鼻子皺起，瘋狂地吸收著周遭的空氣，篩選著相近的氣味分子。
義勇打開通透世界看著它的動作，發(fā)現(xiàn)這只大狗居然能夠像人一樣，在鼻腔處凝聚查克拉，也不知道他要是照做，能不能像炭治郎那樣擁有出色的嗅覺……
很快，黑丸埋著步子，朝著豪火球炸出的大坑不遠處走去，義勇緊緊跟在后面。
止水剛要跟上，但卻被犬冢爪用胳膊攔了下來。
“喂，小孩子不會疏解自己的情緒，可是會出大事的。失蹤的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吧。”
“您是在說義勇嗎？”
止水順著犬冢爪的目光看了過去，正是義勇越來越遠的背影，解釋道，“他一直以來都比平常的孩子冷靜的多?！?p> “人可以在表情上和思想上壓抑自己，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情緒，但身體內(nèi)部的激素、腺體等各種化學(xué)物質(zhì)散發(fā)出的氣味卻不會騙人。”
犬冢爪抱著胳膊，“我的鼻子告訴我，那孩子正處于極大的心理壓力之下，身上的味道實在讓人擔憂，還非常復(fù)雜。雖然他看著像一座平靜無波的湖，但誰知道那湖下面，是不是有一座沉眠的火山呢。
“小孩子本該像小狗一樣自由地表達情緒，照他這樣下去，總有要宣泄出來的一天……”
“嗷嗚！這里！”
黑丸的嚎叫聲傳來，打斷了犬冢爪的話。兩人對視一眼沒再多說，快速來到一顆只剩下一半焦黑主干的大樹旁。
“那根苦無的主人，在這片區(qū)域活動過，灰燼下面，有他脫落的皮膚組織。”
黑丸給出了這樣的判斷。
止水點了點頭，他從崔和甘那里聽說了，宇智波文負責安放起爆符，因該就是這附近了。不過，埋好的符紙，并未被找到。
多窮的兇手啊，連幾張起爆符都不放過。
忍犬的鼻子緊緊貼在地面上，像吸塵器似的不斷沿著義勇看不到的軌跡行動，最終在豪火球大坑的五米之外停了下來，眼神中透出一絲人性化的凝重。
“最后他停留在這里。除了皮膚組織，這里還有大量的血液殘留的味道?！?p> 它看了犬冢爪一眼，后者思忖了兩秒，對它點了點頭，于是黑丸繼續(xù)說道：“從出血量看，足夠一個成年人當場斃命了?！?p> 更別說是個孩子。
至此，它已經(jīng)宣判了宇智波文死亡。
兩個大人的目光同時瞄向義勇的臉。
后者卻出乎意料地平靜，僅僅是眼皮低垂了一秒，又馬上恢復(fù)原狀，隨后露出探詢的視線。
“止水，你身上還有宇智波炎火的東西嗎？”
他頓了頓，聲音冷的像冬天雪地里的鐵。
“我們快一點，也找到他的下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