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還原
許廣白工作起來,一向很專注,尤其現(xiàn)在是在分離胸部肌肉。
一刀下去,就要從胸前劃到肋下,下刀既要貼著肋骨,又不能傷到肋骨,還不能刺破胸腔,可以說是個技術活。
而女性死者因為還有乳腺,所以難度更上一層。
打開死者胸部之后,許廣白又打開死者腹膜,此時腸子們雖沒了約束,但由于腸道被割破了好多,所以脹氣并不厲害,不像往常那樣一股腦涌出來。
許廣白檢查了一番腹腔,“腹部傷口只是割斷了小腸,沒有傷到臟器和血管,不是致命傷。”
張亢又檢查了一遍,道:“那致命傷只能是胸口了,把胸腔打開吧。”
“好。”
隨即,許廣白將兩側肋骨交界處的肋軟骨切開,接著將胸骨掰開,沿著胸骨北側,一刀刀將胸骨分離取下。
“右肺和心肺主動脈破裂?!?p> 許廣白檢查后道:“從死者胸部傷口,和主動脈破裂處的位置關系看,嫌疑人是傾斜著持刀,斜向上往上捅,剛好通過肋間隙,然后先傷到右肺,最后刺破主動脈。”
“沒錯,要是這持刀的姿勢再正一點,刀身就被肋骨卡住了?!睆埧狐c頭道。
“胸腔積血1400毫升?!?p> 許廣白又將胸腔的血液,用勺子一勺勺舀到量器中,“再加上現(xiàn)場那么多血,顯然,大出血死亡。”
接著,許廣白又解剖了死者右肩的皮下出血點,肩前一處,肩后四處。
正如葉瑤猜測的那樣,死者死前,曾被嫌疑人用力抓住過右肩。
隨后,許廣白又解剖了死者的頸部和頭部,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現(xiàn)在解剖完了,死因也明確了。但是還有一個傷者在醫(yī)院,城南分局的領導讓我們理清這其中的關系,廣白你有什么判斷?”
一場解剖下來,張亢對許廣白的態(tài)度明顯提升,但是做法醫(yī)不止要會解剖尸體,還要根據(jù)尸況去分析案情。
顯然,這是張亢的又一次考量。
許廣白想了想道:“我個人觀點,是魯修杰激情殺人,先殺死了方倩,然后想自殺,沒死成?!?p> “證據(jù)呢?我們要講證據(jù)?!睆埧罕е鴥蓷l粗大的胳膊,神色玩味道。
“證據(jù)就在尸體上,或者還在傷者身上?!?p> 許廣白指著死者左手道:“根據(jù)現(xiàn)場的情況,死者是背靠著大沙發(fā),腳對著小沙發(fā)?,F(xiàn)場揮灑狀的血跡,是出現(xiàn)在死者腳部周圍,而揮灑狀的血跡,顯然是死者用手格擋嫌疑人揮來的刀后留下的?!?p> “這就說明,在案件發(fā)生前,嫌疑人是坐在小沙發(fā)上,而死者是坐在大沙發(fā)上,接著兩人發(fā)生了沖突,嫌疑人抓起刀砍向死者,被死者用手擋了一下,留下了抵抗傷?!?p> “接著,嫌疑人左手抓住死者右肩,右手持刀斜向上,刺破死者心肺主動脈,然后拔出刀,又在死者腹部,從右下至左上來了一刀?!?p> “最后嫌疑人清醒過來,想自殺,但是只割破了氣管,沒割破頸動脈,然后跳樓沒摔死,就想觸電自殺,結果電閘跳閘,被及時送去醫(yī)院,搶救回來了。”
“分析的不錯,那為什么不能是死者先割嫌疑人的喉,然后被嫌疑人反殺呢?”張亢笑了笑問道。
“死者尸體旁邊的滴落狀血跡太少?!?p> 許廣白道:“要是嫌疑人先被割了喉,那死者腳邊的滴落狀血跡應該很多才對,但是相比陽臺上實在太少了,所以我判斷是魯修杰殺人后自殺未遂?!?p> “不過這都是我個人觀點,或許我們現(xiàn)在可以去醫(yī)院看看魯修杰的傷口,應該會有驗證?!痹S廣白補充道。
“明天再去看吧,這都9點多了,洗澡換衣服下班。”
張亢點頭肯定道:“怪不得師父這么多年沒帶新人,今年偏偏為你破了例。不錯,以后跟哥混,哥帶你擼鐵!沒有強健的身體,怎么當法醫(yī)?”
許廣白看看張亢那鼓鼓的肱二頭肌,當即打消了跟張亢健身的念頭。
他是來當法醫(yī)的,不是來當搬尸工的。
雖然法醫(yī)就是搬尸工。
但許廣白感覺以自己目前的體格,足夠用了,沒必要搞的那么變態(tài)。
從解剖室出來,洗澡換衣服,又回辦公室取了車鑰匙,打卡下班。
當法醫(yī)和刑偵的區(qū)別,就是除了值班日,大多數(shù)情況下,法醫(yī)還是能正常下班睡覺的,但是刑偵,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不能正常睡覺。
走廊里。
許廣白正往外走,突然感覺背后一涼,扭頭看去,只見葉瑤抱著兩本書,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后背看。
“你在看什么?”
“看怎么下刀。”
what?
許廣白眨了眨眼,這是想解剖我?
危險警告!
葉瑤反應過來,臉頰有些發(fā)紅,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是在回憶白哥你剛才的解剖,想著我來會怎么樣。”
原來如此。
看來這姑娘挺上進的。
許廣白問:“你很喜歡法醫(yī)這個職業(yè)?”
葉瑤認真點頭:“是的,我覺的做法醫(yī)能為死者代言,能參與破案,懲兇除惡,還沒醫(yī)患糾紛。”
“醫(yī)患糾紛還是有的?!?p> 許廣白摸摸自己眼眶,感覺還有點發(fā)疼。
“你住宿舍是吧,那再見,我要回家了?!?p> “好的,白哥?!?p> 許廣白取了車,一輛嶄新的踏板小摩托。
這可是他老爸為了慶祝他參加工作,專門給他買的便宜貨。
許廣白家距技術中心不遠,騎車二十分鐘左右。
家里四室兩廳,空間不小,裝修也不錯,就是沒人氣。
許廣白進門喊了兩聲,沒人答應,看來今天他是第一個到家。
許廣白的老媽白辛華,是漢都第二醫(yī)院普外科的一名主任醫(yī)師,他老爸許文恒,是二十年的老刑警。
不過就在許廣白研一那年,他老爸離開了警隊,回家繼承了家產(chǎn),——爺爺留下的裝修公司。
當初許廣白上大學選專業(yè)的時候,他媽想讓他提刀當醫(yī)生,他爸想讓他當警察,子承父業(yè)。
于是許廣白選了法醫(yī),既能當醫(yī)生,又能當警察。
結果自己這邊眼看要入警了,自己老爸卻先辭職了,真是瘸子跑贏飛毛腿,萬沒想到。
起火炒了盤雞蛋,吃完看爸媽還沒回來,許廣白便去睡了。
畢竟跑了一整天,上午還挨了打,也是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