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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寂

第六十五章 遺詔

浮圖寂 月兒O 2986 2022-08-16 16:26:00

  北風(fēng)蕭瑟,幾天前還熙來攘往的洛陽城,此刻連枯樹枝掉落都聽得一清二楚。

  落在閶闔門墻頭上的烏鴉叫囂著飛起,它們是被不遠(yuǎn)處的馬蹄聲驚嚇到了。

  閶闔門前的御道上,已經(jīng)許久沒經(jīng)歷過如此大的陣仗——黑壓壓的隊(duì)伍遮天蔽日,來到這座宏偉的門樓下。

  穆承瑄走在最前頭,他仰視著這座走過無數(shù)次的大門,今天,他要以新的身份走進(jìn)去,想到這,他挺直身板,直接騎著馬朝里走去。

  穆元朝一身鎧甲站在太極殿前,雙手壓著一柄厚重的青銅劍撐地,睥睨眼前這方雄偉的廣場。

  穆承瑄停住馬,昂首瞧著他。

  “陛下,我們又見面了?!?p>  “亂臣賊子竟還如此猖狂。”

  “哈哈,明明是你羅織罪名殺害忠良,本王今日不過是替天行道,審判你這昏君!只是,看在你我叔侄一場的情分上,只要你乖乖交出玉璽,我可以留你一命?!?p>  “少廢話,今日你想拿玉璽,就從我尸體上踏過去!”

  說著,他將劍舉起:“若你有種,就與我一戰(zhàn)?!彼难壑新冻鼍眠`的凌冽。

  穆承瑄伸手,身后的副官給他遞上一把劍。只見他翻身下馬,自信而從容地朝穆元朝走來,手中的劍在地上劃出一路火花。

  就在他走到離丹陛幾丈遠(yuǎn)的地方,穆元朝從上方?jīng)_了下來,抬手朝他頭頂狠狠劈去。

  穆承瑄沒有驚慌,他左腿向后一撤,帶動(dòng)身體向一側(cè)傾斜,竟輕松躲開了這一劍。緊接著穆元朝雙手握著劍柄,轉(zhuǎn)動(dòng)身體橫劈而來,正撞上穆承瑄手中的劍。兩人倚著兵器相互抗衡,穆元朝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這位叔父,竟然與傳說中溫和謙遜的樣貌不同,從對手的眼睛中,他看到了狠辣與狡黠,并且他的力量,根本不亞于赫連天光。

  所以從前的他,全都是偽裝?

  穆承瑄沒有留給他思考的時(shí)間,只見他反手上挑,手中的劍從與穆元朝的對峙中掙脫出來,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穆元朝面前連劃了五六招,劍法之流暢,招式之飄逸,原來,他竟是個(gè)高手。

  穆承瑄的利刃劃過穆元朝手腕,直接將他的劍擊飛。

  穆元朝赤手立在原地,胸口正前方被對手的劍抵著。

  “沒想到吧。”只見穆承瑄邪魅一笑。

  “你藏的可真夠深的。”穆元朝嗤鼻道。

  “潛龍勿用,或躍在淵,方為大道?!?p>  穆承瑄將劍收到自己背后:“不妨再告訴你一個(gè)秘密?!彼皆谀略呡p聲開口:“你知道那封高祖皇帝的遺詔是從何而來?”

  他嘴角彎出一道淺淺的弧度:“是我拿給赫連天光的?!?p>  元和二十三年冬,高祖皇帝病逝于洛陽宮城宣光殿,彼時(shí),只有三位大臣陪在他身邊,分別是彭城王穆承燁、河間王穆元璋,還有上黨王穆承瑄。

  穆元璋手捧詔書,上面的印是由高祖皇帝親手蓋上的,這是他留給這世界的最后一道心愿。

  “這......要現(xiàn)在就出去宣布嗎?”穆元璋謹(jǐn)慎又緊張地看著兩位王叔。

  穆承瑄雖比他長一輩,但兩人年紀(jì)相仿,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血?dú)夥絼?,耿直說道:“這是陛下親手寫的詔書,難道他們還敢抗旨不成?況且承燁哥受萬民敬仰,由他繼承大統(tǒng)又有誰敢說貳話?!?p>  “夠了!”穆承燁厲聲打斷穆承瑄,他一把拿過詔書,在殿內(nèi)踱步。這十七個(gè)字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個(gè)字就像一把尖刀一樣刺痛他的眼球。

  “你還在還等什么?馬上太子帶兵趕到就來不及了!”穆承瑄在一旁心急火燎道。

  穆承燁將詔書卷好,抱在胸口,閉目沉思,片刻后,他猛地將手中的詔書扔進(jìn)一旁的火盆中。

  “你干什么!”穆承瑄急忙跑過去想把詔書從火盆中撈出,卻被穆承燁攔住。

  此時(shí)的穆承燁眼中也燃著一團(tuán)熊熊大火。

  “元璋,出去宣旨吧?!?p>  “啊?宣......宣什么?”穆元璋顯然被穆承燁的舉動(dòng)嚇懵了,居然有人敢燒天子詔書,而且還是向世人宣布由自己繼承皇位的詔書?

  只聽穆承燁冷冷說出八個(gè)字——

  “陛下駕崩,太子即位?!?p>  就在穆承燁跟隨穆元璋出門之時(shí),穆承瑄偷偷澆滅了火盆,將燒了一半的圣旨藏在自己懷中。

  幾年之后,這道圣旨出現(xiàn)在了天子案前。

  沒過多久,彭城王穆承燁應(yīng)詔入宮。

  “......原來是你......”

  “沒辦法,誰讓他放著好好的皇帝不當(dāng)呢?所以你得感謝我,是我把原本屬于你的東西還給了你?!蹦鲁鞋u這副得意的樣子,像極了當(dāng)年他聽到穆承燁被賜毒酒身亡時(shí)的模樣。

  “為什么要去告密!”

  “局勢越混亂,我才能有翻盤的機(jī)會(huì)。憑什么世襲皇位的是你們,我是道武皇帝之后,那個(gè)位子本該是我的!”

  穆承瑄在太極殿前把自己隱忍多年的憤怒與不滿全部吼了出來,他昂著頭劍指這座象征著大靖最高權(quán)力的宮殿,仿佛在向這座宮殿的締造者挑釁——

  憑什么?

  憑什么人們只記住了你給他們帶來的浮華,卻忘記了開國先驅(qū)那些金戈鐵馬的榮光?可惜呀,到頭來你的子孫還是迷失在了你創(chuàng)造的那些虛假的浮華中,毀了你數(shù)十載苦心營造的基業(yè),活該!真希望你能睜眼瞧瞧,靖國最終還是回到了我的手里!

  穆承瑄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突然感到臉上猛地一陣酸疼。

  穆元朝一拳重重打在了他的顴骨上。就算只有一雙手,也要將他碎尸萬段!

  他們身后的士兵看到后立馬上前將穆元朝拉開。

  “哼,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穆承瑄用劍指著他。

  “那就來吧!”穆元朝雖被鎖著肩膀,但他用盡全身的氣力,朝穆承瑄的劍上撞去。

  冰冷的鐵片扎進(jìn)了他的胸膛,穆承瑄眼疾手快,立馬將劍拔出。

  小子想尋死,現(xiàn)在還沒到時(shí)候!

  穆承瑄下令先將他關(guān)進(jìn)永寧寺塔內(nèi)。

  蕭瑾庭忽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他掀開鎧甲,只見原本還未愈合好的傷口正在汩汩向外冒血。

  一名士兵灰頭土臉地向他跑來:“大人,前方快頂不住了!”

  此時(shí)的蕭瑾庭臉上衣服上全是血,但那并不是他的血。

  赫連搖光的軍隊(duì)正逐漸向他們靠攏。

  函谷關(guān)西高東低,對于中原來說,易攻難守,加之對手兵多勢眾,這是一把怎么看都贏不了的牌??墒掕ッ靼?,自己已無路可退,因此,他做了個(gè)決定,趁著夜色奇襲,盡可能預(yù)先打亂敵人的陣腳,唯有如此,或許還能搏一搏。

  只是,當(dāng)他們快沖到敵方大營時(shí),發(fā)現(xiàn)對手們也個(gè)個(gè)整裝待發(fā),原來,赫連搖光跟他想到一塊去了,他依著推演猜出蕭瑾庭必會(huì)使這一招。

  于是乎,一場徹徹底底的力量較量在月下激烈迸發(fā)。

  這些來自中原的士兵作戰(zhàn)不可謂不勇猛,可是,他們面對的雍州軍素來以剽悍著稱。

  在太陽還未升起前,蕭瑾庭帶著一千余名將士退守到一處臺地,他們身后是近乎垂直的崖壁,下面就是寬闊的黃河。

  赫連搖光下令暫停進(jìn)攻,他親自上來喊話,若蕭瑾庭等人肯投降的話,定會(huì)善待他們。

  被困的士兵個(gè)個(gè)義憤填膺,表示寧死不降。蕭瑾庭卻呼吁大家安靜。

  他讓大家想想,他們都還有家人,若今日戰(zhàn)死是成全了自己的氣節(jié),可家人怎么辦,在這亂世之中,他們又是否有生活下去的能力。

  眾將士聽了這些紛紛低下了頭。

  “我?guī)煾冈谲娭袝r(shí)常對部下說,‘你們是我?guī)С鰜淼?,我就要?fù)責(zé)把你們平安帶回來’,今日我替大家做主,我們回家,好嗎?”

  將士們含著熱淚:“大人......”

  有人說,這是不是敵人使詐,如同當(dāng)年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兵一樣。蕭瑾庭說,不會(huì)的,他相信赫連搖光,說到就一定會(huì)做到。

  他讓將士們放下手中的兵器,又與每個(gè)人一一擁抱,他們排著隊(duì),個(gè)個(gè)垂頭喪氣地朝敵方走去。

  赫連搖光沒有讓人將他們綁起來,只是讓他們卸下鎧甲下山去了。

  蕭瑾庭依舊站在山邊,北風(fēng)吹亂了他的發(fā)髻,臉上掛滿了疲憊,卻又有一絲輕松。

  赫連搖光走到離他約十丈的地方。

  “結(jié)束了?”蕭瑾庭開口。

  “于天下而言,恐怕還沒有。”

  “今日我輸?shù)眯姆诜?,能遇到你這樣一個(gè)對手,是我的榮幸。你說的沒錯(cuò),如果我們不是各為其主的話,我還挺想交你這個(gè)朋友的,可惜?!?p>  蕭瑾庭如春風(fēng)般的笑容在崖邊綻放,赫連搖光突覺不妙。

  只見他轉(zhuǎn)身面向無垠的大河,迎風(fēng)張開雙臂,接納著大地的力量,直直向前倒了下去。

  “不要!”赫連搖光飛身上前想要抓住他,卻撲了空,半握的手停在崖邊。

  就在蕭瑾庭跳下懸崖的那一刻,周游策馬趕來,卻眼睜睜見他消失在茫茫天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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