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
放學(xué)路上她推著自行車,時風(fēng)與她并排走著。石子小道兩旁的綠化樹被清風(fēng)吹的唰唰作響,一片樹葉被吹落,他用掌心接住,風(fēng)又把她卷落在地。
“我想見你!“他突然鄭重其事道。
“嗯,???“她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又唰的看向他一臉疑惑?!澳芸匆娒??“她將臉刻意湊到他眼前認(rèn)真的問。
“我想真正的見你?!八蝗煌O履_步,面對著她,盡管看不清他的臉,但她能感受到他的神情此刻一定是極其認(rèn)真的。
“這不就是真正的見……“沒等她說完,他突然向她擁吻而來,她嚇得緊閉雙眼,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好事,嚇的心臟差點(diǎn)都蹦出來了。
可眼睛閉了數(shù)秒,卻什么也沒發(fā)生,她睜開眼,時風(fēng)的身體與她的身體相互穿透重疊,像是兩個穿插卻不相融的虛擬投影,他擁抱著懷中并不存在的自己,一瞬間,她的心里涌入一股空涼,鼻腔也隨之泛起一股酸意。
“我想真正的見到你,我害怕有人能輕易的做到我想做的事,我想自私一回,我不想讓自己后悔?!八従忀p輕的道出這句心里話。
“我們在哪里?“她突然想起什么,激動的問。而在她問出問題的瞬間,天空似乎像褪色般迅速消失著,身邊的所有景象也慢慢變亮,光正吞沒著一切顏色。
“夢里!“耳邊是他清晰的低語聲,但他卻已經(jīng)消失。
“記住我……時風(fēng)……“他的聲音淡到幾乎聽不見。
突然,她猛然睜眼驚醒而來,渾身被汗?jié)裢?,她鞋也不穿的跑下床,打開抽屜隨便抓起一支筆和一本舊本子,寫下了風(fēng)這個字,她努力回想著夢里的信息,提筆的瞬間她腦海中還有一大串想記下的話,卻在筆落的那一刻,頃刻消散。
“風(fēng),什么風(fēng)?我想記什么?為什么突然都想不起來了!“她懊惱的抓著頭發(fā),心中這股說不上的感覺讓她異常難受,到底是什么感覺,她找不到詞來形容。
“原來是……愛而不得啊?!八耦^趴在桌上,瞬間濕了衣袖,心臟重的像塊石頭。
“我怎么能不記得……“
【我愛的人在夢里,醒來的瞬間心中強(qiáng)烈的愛意與悸動讓我?guī)缀醭磷?,極為真實(shí)的情緒讓我難以自拔,但這種感覺會在頭腦迅速清醒的過程中同樣迅速的消失著,最后完全被遺忘,但這次不一樣,我用筆記下了他,他叫風(fēng)】
又到了休息的日子,江樹并沒有聯(lián)系葉塵,現(xiàn)在開始她相信夢里那個人是存在的,她依稀記得夢里的人不希望她和葉塵走的太近。但很快她便收到葉塵的消息。
?。簞e忘了今天的課啊
:我今天不來了
?。涸趺戳??有事么?
?。和蝗粵]那么想學(xué)了,這是上次那節(jié)課的費(fèi)用。
江樹轉(zhuǎn)給他四百元。
?。簽槭裁窗。?p> 葉塵并沒有接受轉(zhuǎn)賬。
:沒什么啊,就三分鐘熱度,不好意思啊,耽誤你時間了。
?。汉冒?,第一節(jié)試學(xué)課不收費(fèi),你什么時候再來興趣了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
?。翰粫?。
?。涸拕e說那么絕嘛。
江樹刪掉會話框沒再回復(fù)。
接下來的幾天葉塵依舊沒來圖書館,大概前幾次真就是來桃油鎮(zhèn)有事順便來的圖書館吧。
江樹在過道上整理著書架上的書,望著他曾經(jīng)看書的角落,他低著頭,帶著那頂藍(lán)色的鴨舌帽。
大概自己沒什么朋友是有原因的吧,寧可相信一個似有似無的夢也不肯相信面前那張真實(shí)清晰的臉和真切的聲音。如果他知道原因肯定會覺得好笑,居然是因?yàn)橐粋€夢就遠(yuǎn)離他,搞得他好像真對自己有意思似的!哪兒來的自信!
“他為什么總帶那頂藍(lán)色的鴨舌帽,他都不換洗的么?”江樹心想著,望著那個空空的角落,葉塵的身影仿佛又出現(xiàn)在了那里,靜靜的看著書,見她來了,抬頭沖她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下班路上,江樹一邊騎車一邊叼著棒棒冰,車籃里還裝著一袋子,準(zhǔn)備帶回去凍在冰箱里。
騎了一段路,她忽然停了下來,她抬頭望著上方被風(fēng)吹動的水杉樹葉,她伸手接中一片發(fā)黃的落葉,風(fēng)又將他吹落,這畫面,像是先前就見過。她下意識的朝腳下看去,是柏油路。
她叼起棒棒冰準(zhǔn)備繼續(xù)騎車回家,不想?yún)s突然刮起一陣強(qiáng)風(fēng),風(fēng)裹著塵沙迷的她睜不了眼。
“江樹!”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她心中頓感欣喜,轉(zhuǎn)過頭去“小……”她正要喊出誰的名字,卻看見叫他的人正戴著一頂藍(lán)色鴨舌帽玩兒著滑板揮著手高興的向她馳來。
“葉塵……”她摘下口中的棒棒冰呆呆念道。
“你下班啦!”他露出一個爽朗的笑望著她,喘吁道。
“你怎么會在這里?”江樹不解道。
“我有個朋友家在馬路前邊的村子,他最近身體不適在家休養(yǎng),我怕他無聊所以一有空就去找他嘮嘮!”
“原來是這樣?。 苯瓨浠腥?。
“怎么了,你怎么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
“沒有沒有!”江樹連連尷尬的擺手,隨后又低頭在車籃里翻出一根棒棒冰給他。
“就這根稍微冰點(diǎn)兒的。”江樹不好意思道。
“謝謝!”葉塵將棒棒冰咬了個口子,也學(xué)她叼在嘴中。
“為什么突然不學(xué)了,是不好意思還是身體不適?”葉塵緩緩踏著板子,江樹慢慢推著自行車。
“就……懶得去了?!苯瓨潆S便編了個理由。
“免費(fèi)的都不學(xué)嘛!”
“臉皮薄,不好意思嘛!”江樹故意順著他玩笑道。
“我看薄不?。 彼蝗换剿懊娑伦∪ヂ?,彎著身子湊近她的臉認(rèn)真瞧了起來,她驚的不敢動了三秒。
“喂,傻了??!”江樹扶著車向后退了一節(jié)。
“也不薄啊,跟我差不多,我覺得我臉皮還蠻厚的!”他又回到她身側(cè),二人繼續(xù)緩緩向前。
“你怎么總帶這頂帽子?”江樹問。
“顯眼??!”
“戴這么勤,沒怎么洗過吧!”
“怎的,你要幫我洗?”
“我可沒說。”
“這個顏色的帽子我可是有七八頂?shù)?!?p> 沒走幾步葉塵超前滑了一節(jié)路,停在前面的小平橋上,他扶著橋欄平靜的望著橋下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夕陽。
“在看什么?”江樹推著車朝著他看著的方向看去,這條河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但她卻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靜靜的看過它。
葉塵撿起腳下的一塊小石子,朝水面重重丟了過去,水面上二人的倒影瞬間變成泛動的波紋。
“你看,我們沒有變成水里的樣子?!彼蝗簧档南駛€孩子,居然說出這種天真的讓人好笑的話。
“那肯定??!”江樹覺得他是沒話找話了。
很快水面又平靜的下來,他彎下身子一連撿起好幾個小石子,連續(xù)的往下丟,江樹差點(diǎn)以為這家伙的腦袋里裝的東西跟正常人不太一樣,她甚至都想跨上車迅速開溜的。
“無論丟多少石子,多大的石子,無論濺起多大的水花泛起多大的波紋,水中的影子到最后還是會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畢竟真正的我們在岸上,石子砸的也只是水!”他拍拍手轉(zhuǎn)頭沖她一笑,霞光映在他臉上,清晰而明亮,她清楚的看見他臉上因光照而微微泛油,濃密的眉毛下一雙明亮有神的黑瞳中映著自己的臉,他的左臉頰處有一顆冒紅尖尖的小痘痘。她不自覺的伸出食指向他的臉觸去,又懸在半空又突然戳去?!澳汩L了個痘!”她找不到別的理由來借機(jī)感受這真實(shí)的觸感,面前這個真真實(shí)實(shí)的人,能聽見能看見能觸碰,甚至能聞見他身上那不香也不臭卻算得上好聞的荷爾蒙氣息。
他也伸手向自己的痘痘摸去,呆愣愣的望著她。
“這不是廢話嘛!要是砸倒影就能傷到人,那咱倆現(xiàn)在不得破相了!”她故作文不對題。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朵不知什么時候摘的野花輕輕放它飄向水面,剛好落在她的倒影上,“倒影也同樣接不到花,不過你可以!”他又從另一邊口袋小心的掏出一束由黃色紅色紫色和藍(lán)色野花組成的迷你花束送給她。
江樹像接過一個好笑的玩具一樣捏起那束花聞了聞,“都是什么花啊,又香又臭的!”她笑盈盈道。
“啊?臭么?我看著顏色漂亮就都摘了些!”他說著湊到她跟前聞了聞花,她能清晰的看見他頭頂?shù)匿鰷u,烏黑濃密的頭發(fā),甚至能看清他的發(fā)質(zhì)偏粗偏硬。
這算是親密舉動了吧,至少在她眼中這不是普通男女朋友間該有的舉動。
“該回去了,狗子真餓了!”她突然提醒道,該結(jié)束這場不知名的同行了。
“好,你先走!”
“你在這兒干嘛?”
“我一會走?!?p> “好吧,拜拜!”說罷,江樹騎上車幾蹬子就騎的老遠(yuǎn),身后的葉塵也幾乎沒了影子。
沒一會兒身后穿來滑板滾輪的聲音,正漸漸逼近。
“嗨!”葉塵居然趕上來了。
“速度怎么樣!”他放慢速度與她并行,自豪的問。
“嗯,挺快,不過我要轉(zhuǎn)彎了,你朋友的村子應(yīng)該還要繼續(xù)直行一段路吧?!?p> “沒錯,那就下次再見,有空一定要來把游泳學(xué)會啊,不吃虧不上當(dāng)沒套路不揩油,全當(dāng)交個朋友!”他一邊向前滑一邊回頭向已經(jīng)左轉(zhuǎn)的江樹歡快的喊著。
“看情況吧,你注意看路,小心車子!”江樹學(xué)他扯著嗓子回應(yīng)著。
“好!謝謝關(guān)心!再見!”
“再見……”
江樹幾乎是傻笑著到家,有的人啊真的只有一開始看起來高冷,稍微熟悉一點(diǎn)兒之后逗比的本性就暴露無遺。
晚上,她在床上躺了很久,翻來覆去了幾個小時都睡不著,葉塵的那番話似乎點(diǎn)醒了她什么,她雖覺得有所受用,卻又覺得哪里不對,“不可能,自己夢的東西別人怎么會知道?一定又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