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我在那棵樹上睡了一晚上,大概是香樟樹的氣味蚊子討厭,那天我被咬的次數(shù)要比上次少,只是在樹上睡不安穩(wěn),總擔(dān)心掉下來,一晚上都是抱著樹迷迷糊糊的。
不知過了多久,你又來了,這次你沒有哭,臉干干凈凈的,梳著兩只麻花辮,好看極了。
你悠閑的趴在河邊自娛自樂的玩著水。
“江樹!“我高興的喊著,一分神從樹上掉了下去,整個背著地,還好不算高,沒大礙。
“嚇?biāo)牢伊耍氵€沒回家么?“她嚇的坐在地上。
“嗯,我明天就走了!“
“你要他們了?“
“嗯!“我點點頭。
“這個花露水給你?!八龔目诖锬贸鲆粋€不知道裝什么的小小塑料瓶給我,里頭被她灌滿花露水。
“謝謝!“我高興的朝臉上抹著,眼睛被辣的淚水嘩嘩流,你在一旁笑的不可開交。你越笑,我越裝的夸張搞怪模樣,也不知為什么想這樣討你笑,大概就是喜歡看你笑吧。
晚上的時候你悄悄給我送來一碗絲瓜蛋湯泡飯,我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個精光,你看我吃的這么香高興極了,你說這是你做的,我倒是怪起自己吃太快了。
原本,我是打算明天就找警察回家的,但一想到每天能跟你在一塊,最重要的是跟你在一塊的時候我跟開心,就收起了心中的想法。
香樟樹上不好睡,于是我躺在樹下又睡了一晚,原本以為我會被太陽照醒,被蚊蟲咬醒,或者被你叫醒,但沒想到卻是在后半夜里被雷聲驚醒,天空被巨大的閃電照亮,雷聲也迅速在上空炸開,我有些慌,想遠(yuǎn)離那棵香樟樹,卻又不知躲哪里,現(xiàn)在又是幾點鐘,還有多久能天亮,我有些無助,我想回家了……還好是在晚上,還好這里沒有人,沒人能看到我落淚的狼狽模樣,我當(dāng)時也不知腦子抽的什么風(fēng)竟不知死活的蹲在樹下用手指塞緊耳朵,想裝作雷聲已經(jīng)消失??伤堑珱]消失,還帶來了暴雨。
豆大的雨滴開始稀疏落下,打在臉上都覺得疼,可就在這時,身后照來一束微弱的光,我回頭,是你打著昏暗的手電筒,手里拿著傘,縮著脖子聳著肩哆哆嗦嗦的走了過來。
“打雷了,馬上下大雨?!笆蛛娡驳墓庹赵谖夷樕?,你看見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大喊著直向我跑了過來。
“你怎么出來了?“我忙低下頭悄悄擦掉眼淚抬頭滿臉不可思議的問。
“天氣預(yù)報說了有大雨,我以為白天下,誰知道半夜就下了,我聽見炸雷聲假裝出來上廁所,就趕緊跑出來給你帶了把傘?!八咽掷锏膫氵f給我,稀疏的大雨滴落在她的頭上,她額前毛躁的碎發(fā)被雨水打濕黏在皮膚上。
“你不是怕黑么?“
“嗯,帶了手電筒的就不怎么怕了?!?p> “你能不走么?“我不知怎的突然問了句癡話。
“不走回去要被打死了?!澳愠泽@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
“那你快回去吧,我看著你?!?p> “嗯,馬上下大了,你要遮傘?!?p> “好,你別怕我看著你的!“
就這樣我抱著傘在地上蹲到了天亮,雨也停了,出了太陽。
地上很濕,我又跑到香樟樹上靠著睡。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樹在微微搖動,一睜眼你居然在爬樹,正艱難的抓著我坐著的樹枝上不來也下不去,我立馬清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你的手腕將你拽了上來,說實話當(dāng)時餓著肚子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
“給你!“你從口袋里掏出一袋壓的稀碎的干脆面給我。
“你怎么這么好,像個小媽媽一樣!“我接過面拆開,仰著脖子往口中倒,這是我吃過最香的干脆面。
“你沒得吃,我正好有吃的啊!“
“我要回家了。“
“你爸媽來找你了?“
“嗯,我以后有空再來找你玩,給你帶好吃的!“
“好啊!“
“對了,你有什么夢想嗎?“
“有啊,我想在一個漂亮的地方建個自己的大棚子,然后把我路上碰到的沒主人的動物沒東西吃的動物都帶進(jìn)去養(yǎng)!“
“為什么選這個當(dāng)夢想?。课彝瑢W(xué)的夢想都是當(dāng)科學(xué)家醫(yī)生老師或者明星和大老板。想要大棚子,我第一次聽?!?p> “因為我很想要大棚子,但沒有大棚子啊!我之前好多次在路上看見被扔掉的狗和貓,還有從樹上掉下來的鳥寶寶,有的眼睛都沒睜開,下雨的時候冬天的時候它們沒地方去,我想帶回去養(yǎng),但爸媽不讓,我種了花,我媽把它鏟了種菜,屋檐下有燕子做了窩,爸爸把它捅掉了,燕子又來做,做了又捅,它飛走的時候很難過,叫聲像在哭。所以如果我有自己的大棚子,再把自己的房間搬進(jìn)去,再往棚子里鋪上稻草,就能把它們放進(jìn)去睡覺了,我還能陪它們玩!我還要在棚子邊上種綠色的菊花,就是被我媽鏟掉的花,燕子想在棚子下做多少窩就做多少窩,我自己的棚子想養(yǎng)什么就養(yǎng)什么想種什么就種什么!“她望著日出的方向,滿眼憧憬。
“你呢,你有什么夢想啊?“
“我本來是夢想當(dāng)籃球冠軍的,但現(xiàn)在又有別的夢想了?!?p> “是什么???”
“我想有輛超帥的大越野,然后開著他去許多我沒去過的漂亮的地方!“
“這個好!能去好多地方玩兒!“
“到時候帶你一個!“
“好??!“
后來我在警察的帶領(lǐng)下回了家,不可避免的挨了一頓大罵。
自那之后我就被禁足在家寫暑假作業(yè),我想出來找你,但奈何父母輪流看管不讓我出門。終于有一天父母都有事,不得不都出門一趟。于是那天我刻意表現(xiàn)得很乖,他們果然都上當(dāng)了,丟給我零花錢后便離開。他們出門后,我拿著錢,又從儲錢罐里拿出一堆硬幣,去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坐車前往江村。
一路上我幻想著你看見我,看見這么多零食的開心模樣,忍不住在車上笑出了聲,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車上那群人紛紛回過頭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我。
可當(dāng)我興高采烈的趕來時,卻發(fā)現(xiàn)你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男孩,你們一起吃冰棒,一起砸螺螄喂魚,一起爬那棵我們爬過的香樟樹,坐在上面看天空,你們有說有笑,你笑的非常燦***跟我在一塊時還開心??粗銈?,我心中說不出來的難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一樣,我從來沒這樣過,我甚至想揍那家伙一頓。你明明在笑,可我看了卻開心不起來。那時候不懂,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在吃醋。
就這樣我躲在遠(yuǎn)處看著你們玩,明明很煩躁卻又想看,別扭極了。
你們養(yǎng)了一只燕子,從談話中得知,這是你們收養(yǎng)的受傷的小燕子,你溫柔的將燕子捧在手心,你用鼻尖輕輕觸碰它的腦袋,你甚至親吻它,那時候我在想,要是我變成你手里的燕子該多好。
但后面發(fā)生的事,卻成了我們?nèi)齻€人的噩夢了。
你給燕子戴上你平安鎖上的小銀鈴鐺,燕子飛到空中將鈴鐺啄了下來,你不知怎的,像失了智一般沖過去接鈴鐺,卻落入了水中,緊接著那個男孩也跳了進(jìn)去,我本以為他會水,就沒急著跑過去,可過了幾秒我才發(fā)現(xiàn)他也不會水,于是我沖了過去跳下水先將你救下,然后又回頭救他,就在我把他半個身子托上岸的時候,自己體力不支整個人滑落到水里,腿也開始抽筋,很快我陷入水中,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呢,卻隱約聽見狗叫聲,隨后便感覺有誰拖著我的衣服往岸上去,昏迷前我看見了一只大白狗,才知道是它救了我,再后面的事,我就不記得了,醒來后自己在病房里,父母在旁邊守著,眼圈都紅紅的。
后來,父母為了防止我再跑去那條河邊,他們甚至搬家到距離秋尾市幾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母親更是辭去了工作,專門負(fù)責(zé)在家看著我,他們用各種方法開導(dǎo)我,教導(dǎo)我,甚至威脅我,讓我乖乖聽話,可他們不明白我執(zhí)著的根本不是那條河。
后來實在沒辦法,他們就告訴我,只要我畢業(yè)工作了就能想去哪就去哪。
于是這句話成了讓我安分下來的動力。
我問過他們跟我一起溺水的女孩怎樣了,他們說當(dāng)時都急得要死要活了,哪里還有心思關(guān)心別人。
我問,她活著么?
他們說,聽護(hù)士說,兩個都搶救回來了,其他的他們就都不知道了。
聽見你活著我就放心了。
他們還高價買回了那條救我的狗,一直養(yǎng)在身邊,直到去年那條狗老去了。
之后的日子啊,我?guī)缀跞杖斩荚谙肽莻€送我餅干飲料,給我花露水,雷雨夜里頂著怕黑的恐懼給我送傘的善良,可愛的女孩。對啊,我就不該帶走那把雨傘,送傘送散,還真讓我們散了。
后來我畢業(yè)了,考了教練證,回到了秋尾市工作。
那個鈴鐺我也隨身攜帶著,直到我重新遇到了你,但你似乎對我沒有一點印象甚至還不記得曾經(jīng)的往事。于是我大概明白,你可能是當(dāng)時溺水造成的大腦缺氧導(dǎo)致失去了部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