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天氣逐漸炎熱,知了也開始叫了。
日復一日,除了吃飯不如以前有胃口,工作起來她甚至比以往更有干勁了,也比以往愛說愛笑了些,看見她這樣惠姐也替她開心,葉塵偶爾也會向惠姐詢問她的情況,惠姐也都如實告知。
“惠姐,小樹最近狀態(tài)如何?”
“好的很,跟沒事兒人一樣!”
“那就好,她最近遇到了些事,麻煩惠姐多幫我注意她,有問題就聯系我!非常感謝!”
“不客氣,祝你倆早日修成正果!”
“借您吉言!”
可開不開心似乎只有身體知道,以前她幾乎不挑食,炸雞烤串火鍋烤肉她樣樣都愛吃,泡面火腿腸各類小零食她也都吃不厭,可現在,光想到這些食物她都沒半點兒想吃的欲望,哪怕肚子餓的咕咕響,她也只是應付的吃上幾口,全當續(xù)命。
明明已經沒那么難過了,明明已經努力在笑看,為什么心里還是像被堵死一般的難受。只要躺在床上,閉上眼,就仿佛置身于一個黑洞之中,在這兒,除了呼吸,她感受不到任何感受,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有沒有在動,不知道自己是站著還是躺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黑洞的哪一處,周圍黑到極致,沒有一絲別的顏色,或許……自己就是那黑洞本身吧。
她睜開眼,手機顯示凌晨五點,她面無表情的看著手機,臉上全是半干的淚跡。
“好熱。”她無力的念道,一腳踢開了身上的薄被。
“得買個風扇了……”說著她又閉上了眼,淚水順著眼角流至太陽穴,再融入發(fā)絲間。
“我好像越來越差了……”
第二天下班,她路過超市買了包二十塊的煙,騎車去之前買冰箱的那家店,想看看風扇。
“你好!買風扇呀!”老板娘客氣道。
“嗯!能送到家吧!”
“能!要哪個!”
“這個多少錢?”
“這個兩百三!”
“那就這個吧,哦對了還讓上次那個爺爺送!”
“上次?你說的是老周?”
“嗯,騎三輪車的!”
“哦……他啊,他上個月去世了?!?p> “去世了?我那時候看他還挺精神的?。 ?p> “也就看起來精神,實際上一身毛病,不過他還算樂觀,但他那個肺病啊已經壞透了,氣都喘不上來了,再樂觀也不行啊,就上個月,聽說他喝農藥自殺了。”
“自殺!”江樹攥緊了口袋中的香煙,心咯噔一下,還真是諷刺。
“他半夜喝了農藥,下了床坐在地上,把老太婆搖醒,跟她說已經喝農藥了,他想給老太婆留件棉被,就下了床,死也要死在地上,要是死在床上這被子就得燒掉。喝農藥的前一天還把地都翻了,給菜澆了肥,還破天荒的給老太婆做了頓紅燒肉,唉想想都揪心喏?!崩习迥镎f著不忍搖頭嘆氣。
光聽老板娘描述,她心里就已經難受的不行了,口袋里的煙也被她緊緊捏扁。
“還是來個小的吧,我自己騎車帶回去。”她悄悄嘆了一口長氣,語氣輕松的指著地上的小矮扇。
“好,給你拿個袋子?!?p> 回去的路上,耳邊一直響著老板娘的那段敘述。
“為什么啊,人會活的這么苦。”想到周老頭那副笑容,她終于繃不住了,她快速蹬著自行車,讓風吹干眼淚。
她依舊還是那副沒事人的樣子,只是身體日漸消瘦,臉色也愈發(fā)難看。
“小樹,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減肥啦!”午休時惠姐拿她打趣。
“沒有啊,這不天熱了嘛,我一到夏天就沒啥胃口!”
“為啥我一年四季胃口都好!”
“能吃是福嘛!再說你也不胖!”
“小嘴兒真甜!”
葉塵送的花她全都重新安置好了,該移植重栽的基本都移植了,平平無奇的小院兒現在已然是一片花香四溢色彩繽紛的小花園了,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
每天起床,心情乏悶沉重,但只要一抬頭看見窗外滿院子絢爛的花,她不好的心情便被鮮花趕跑了一大半,每天下班回來推開院門,狗子便瘋狂甩扭著屁股哼唧著向她撲來,在她腳旁打滾,高興的尿亂滋。
“喂!你都長這么大了還亂滋尿!”江樹蹲下來拎著狗子的前腿,狗子亮晶晶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的臉,高興的想舔她的臉,被她調皮的躲開了。
雞也長大了,是只乖巧溫順的大公雞,現在也已經慢慢開始打鳴了,只是聲線不夠洪亮,再過不久聲音就會變得嘹亮的吧!
見她回家,大公雞也高興的扇著翅膀向她跑去,跑到她面前又停下腳步,優(yōu)雅而緩慢的跟在她腿邊,意思就是餓了,要吃飯。
江樹去冰箱拿了些剩飯簡單熱了一下拌了些肉湯加了幾塊肉,倒進狗盆兒里,狗子首先大口吞下肉塊然后和公雞歡快的吃起了米飯。看它們吃的這么香,她都想趴地上嘗一口了。每次盤子都被吃的干干凈凈,一粒米飯都不剩,要不是盆上粘著油漬,甚至都不用給它們洗盆兒了。
到了晚上,狗子和公雞窩在一塊兒睡覺,鮮花也都收攏起來,窗外是蟲鳴與蛙叫聲,躺在床上閉著眼,不知過了多久,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兩點,她知道,可怕的無眠之夜又來臨了。
閉上眼,腦子里浮出的畫面讓人有種在做夢的錯覺,耳朵卻能聽見窗外的蟲鳴蛙叫,想睜眼隨時都能睜開,想睡卻怎么也睡不深。
不知幾點,她被窗外嘩嘩的雨滴聲叫醒,一看手機,是六點半,還好,還能在睡半小時,昨晚幾點鐘睡著的,大概是四點多吧,還好,還睡了兩個多小時。
下雨天騎自行車還真是不方便,好在沒刮大風,不然連人帶車都給刮跑了,不過已經入夏了,下雨打雷刮風的日子還在后頭。
“天氣預報上寫著近一周都會是陰雨天氣,這天看著黑壓壓的,你回去要小心點兒啊,帶雨衣了沒?”快下班了,惠姐看著外頭灰蒙蒙的天開始擔心道。
“帶了傘,穿雨衣更不方便,沒事兒,天氣熱就算淋濕一點點問題也不大!”江樹掃了掃地,剛好到點。
“要不你這兩天打車或者坐公交吧,安全第一,等天晴了再騎車?!钡近c了惠姐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天天打車吃不消,公交車又太慢,沒事的,我會小心!拜拜惠姐!”收拾完桌面,挎上小包打完卡江樹就騎上自行車跟惠姐揮手再見。
“拜拜!路上小心!”
“要是白天陰,晚上雨就好了,這樣白天不熱,晚上還能聽著雨聲睡覺!”一路上,空氣中都是田野間濕泥土與草木混合的清新氣味,令人心曠神怡。
剛回到家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天空就下起了雨,嘩嘩的雨聲聽的她心里很舒服。
你還真照顧我,知道等我到家了才下雨!她站在門前抬頭望著天空笑得很舒心。
大概是雨聲的作用,她終于睡了個久違的深眠,本以為能一覺到天亮,卻不想睡到一半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腹痛攪醒,她猛的從床上坐起,一股強烈的嘔吐感涌上心頭,可把頭伸到垃圾桶旁卻又什么也沒吐出來,畢竟晚上也沒吃什么東西。
她艱難的跪在地上抱著了垃圾桶大口喘著粗氣,腹部的痛感愈發(fā)強烈,疼的她額冒汗珠,頭腦暈眩。
“這是怎么搞得,也沒亂吃東西啊。”她回想著今天一整天吃過的東西,她艱難的拿起床頭柜的是手機,凌晨三點。
這個時候上哪兒去看醫(yī)生啊,她抓著手機扶著床沿想試圖爬起來去倒杯熱水喝,可就在起身的一瞬間,耳中連同腦袋里響起了一陣劇烈的電流聲,外界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雙眼一黑,她渾身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漸漸的她被一陣白光照醒,她躺在落滿油菜花瓣的田野上,風吹來,油菜花瓣被風卷起,宛如飄雪,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來朝四周看去,但除了田野天空與油菜花,什么也沒有,一望無際的田野里只有她,就連一只飛鳥一只蜜蜂都沒有。
她覺得奇怪也覺得害怕,她轉身又轉身,而腳下的田也在跟著她轉,她無論怎樣也看不見身后。
“快回去!”身后一陣狂風推來,伴隨著時風的嘶吼聲,她被風推的踉蹌著向前奔跑,在這股強大的風前面,她就像一個氣球,她根本無法與他抵抗。
“小風!我們終于又相遇了!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這么奇怪!”她回應著那個聲音。
“我不是他,他已經死了,快回去,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跑,跑的越快越好,跑??!”那聲音催促著她,沖她厲聲喝斥著,她被嚇的跑的更快了,跑著跑著前方出現一道暗光,向陰天的天空,像快天亮時的光度,終于她被身后的狂風推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