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熱咖啡的李不二一愣,有些錯愕的說道,“你在說什么?”
“我掉進了一本書當中,然后開始不斷的循環(huán)一段劇情?!碧K恩苦笑一聲說道,“現(xiàn)在我需要你的幫助?!?p> “好家伙,你也得神經(jīng)病了?”這是李不二聽到這句話后的第一個反應。
“你才得了神經(jīng)病,不對,你本來就是精神病?!碧K恩說了一半突然喪失了和李不二拌嘴的性質(zhì),搖了搖頭無力的說道,“我沒和你開玩笑,我已經(jīng)循環(huán)了很多次了?!?p> “啊對對對?!狈藗€白眼,李不二懶得吐槽。
循環(huán)這個設定并不是多么新穎的,三十來年當中已經(jīng)有不少影視文學作品采用這樣的手法進行創(chuàng)作。
大致上來說,就是主人翁不斷循環(huán)在一個時間區(qū)域當中,從而有多次的機會探究世界觀、領悟人生的真諦或者案件的真相。
亦或者純粹是倒霉。
“循環(huán)是吧,這樣你幫我囤點酒,剛好事務所里沒酒了?!毕氲竭@,李不二抿了抿因為過量飲酒有些發(fā)干的嘴唇開玩笑道。
換一個角度來想,就花錢這件事情上如果蘇恩真的進入循環(huán)她不虧,而李不二蹭吃蹭喝也不虧。
雙贏!
以為蘇恩拿自己逗樂,本就借坡下驢的李不二根本就沒想著對方能夠同意,可這次她卻一反常態(tài)的用手拖著臉頰,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隨便你,你知道的,支付密碼是我生日?!?p> 七年時間的相互扶持,可以說再沒有比兩個人更了解彼此的。
看著一臉愁容的蘇恩,李不二感覺到這個自己熟識的女人有些不對勁,于是微微皺眉問道,“喂,你沒和我開玩笑?”
“起碼這次真的沒?!碧K恩微微張開精致的紅唇,吐出一口蘭息,“反正再來一次錢就又回來了。”
面露嚴肅的李不二沉默了片刻,隨即抬起頭,認真的問道,“額···密碼是啥來著?”
見李不二完全沒當回事,于是蘇恩雙手在胸口交叉有些惱火的說道,“你給我當回事情啊。”
看著蘇恩這種反常的態(tài)度,李不二反而認真了少許,用拇指抵住下巴食指摸著胡渣說道,“嗯···閑著也是閑著,你說說看?!?p> “算了,說出來你也不信?!?p> 女人的矯情向來是殺傷力最大的武器,更別說是漂亮的女人。
一撩長發(fā),蘇恩的語氣神態(tài)將尺寸拿捏的恰到好處,聽起來不至于讓人覺得有些無理取鬧,又反而會生出些許大男子主義的呵護欲。
“那你別說了?!背灾鴿h堡的李不二撇了撇嘴,根本不上道,“反正我膽子小?!?p> 再次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和一個什么樣的人說話,蘇恩瞪了李不二一眼,目光有些閃躲的自顧自開口,
“李不二,你···我是說···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真的是假的,而我們只是生活在一本書里的兩個角色?!?p> 溫潤婉轉(zhuǎn)的音調(diào)以空氣為介質(zhì)不受任何阻礙的鉆入了李不二的耳中,而下一秒,李不二的瞳孔就猛的收縮了起來。
一瞬間帶入了設定,李不二只覺得自己臉部一陣瘙癢,似乎有東西在皮膚下翻轉(zhuǎn)了一圈。
同時,當他視線落在手中拿著的漢堡上時,剎那間漢堡像是被暈開的水墨畫一般,漆黑的汁水從其上滴落,而其中夾著的食材也如黑蛇般蠕動,而視野范圍內(nèi)房間之中景象的邊沿,出現(xiàn)了扭動著勾勒其輪廓的黑色線條。
“犯病了?”蘇恩看著突然沉默的李不二額頭突然滲出的冷汗,心情有些復雜的問道。
一口氣喝完面前的咖啡,李不二長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然后罵罵咧咧的說道,“能不能不要說這么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平常看你寫的小說都沒這么恐怖?!?p> “說的你看過我寫的小說一樣?!碧K恩強笑一下,挑眉啐了一口。
由于李不二的腦子有問題,所以基本上盡可能的遠離任何能夠引發(fā)恐懼的因素,因此他幾乎沒有接觸過任何有關恐怖驚悚題材的作品。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在幻覺和大腦中激素的影響下,李不二能夠輕而易舉的接受任何設定,換句話來說,就是他有關恐怖方面的代入感超強。
因此,對于別人來說是接受刺激解壓的事情,對于李不二來說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如果真的是在一本書里,那我也太特么慘了吧?!?p> 皮筋抽打皮膚的聲音再次響起,緩了緩,等視野中的景象恢復正常后,李不二緩了口氣,作回憶狀,“不過我隱約記得好像看過你寫的一本,寫的啥來著······”
“想不起來就別裝了啊?!逼^頭,蘇恩淡淡說,“趕緊給我想想該怎么辦。”
跑了半天的題,終于回到了正軌上,李不二一攤手道,“現(xiàn)在的問題是你倒是說啊?!?p> 回到正題,蘇恩沉默了片刻,面色認真起來,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再等一會,我會被一個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殺死?!?p> ······
入夜。
蘇恩正咬著筆看著面前只寫了兩行字的稿紙,緊縮眉頭。
卡文這件事情和便秘一樣,明明有干貨就在那里,可就是不能一瀉千里。
“這次的機會我一定要把握住啊?!北锏秒y受的蘇恩攥緊了手中的筆自言自語道。
不是每一個愛好寫作的人都能夠成為一個好的作家,七年來蘇恩勤勤懇懇,可仍舊在寫作這條路上沒有任何的起色。
好在蘇恩有顏值,這讓一位熟識的編輯為她提供了這次有關恐怖小說類別的征稿機會,可眼看交稿日期就到了,蘇恩總覺得自己寫出來的東西少了一些味道。
【在血管中筑巢的螞蟻?】
用筆橫拉一道,劃掉。
【廁所里回魂的嬰兒?】
用筆橫拉一道,劃掉。
【菲力剔骨人排?】
用筆橫拉一道,劃掉。
恐怖小說的立題,無非就是通過人性、怪物、鬼魂、疾病、犯罪、意外事故和超自然物品這些點來實現(xiàn)的,可這些題材蘇恩寫出來的東西,總覺得好像是為了單純的恐怖而恐怖,因此連自己看下來都感覺滿篇充斥著矯揉造作的無病呻吟。
邏輯不通!情節(jié)矛盾!
煩躁的蘇恩撕扯下面前的手稿,揉成一團,隨即丟到腳邊的紙團堆中。
怎么都代入不進去?。?p> 越想越煩躁,蘇恩有些崩潰地抓著頭發(fā)片刻,伸手從桌旁換了一個本子,凝視著本子上湛藍色的封面發(fā)起呆來。
下一秒,細細碎碎的耳語聲便在蘇恩耳旁響起。
空蕩蕩的大腦中,一個念頭出現(xiàn)——如果那些恐怖離奇的設定,都是真的呢?會不會比較有代入感?
想到這,蘇恩用手臂撐起了如窗外皎月般溫潤的面頰,無意識將視線投向了對面的大樓。
窗外,城市的光污染讓星辰早已不見了蹤影,而彌補這一缺失的只剩下了盞盞燈火。
凌晨。
午夜時分,萬籟俱寂。廉價公寓所在的鋼鐵森林密密麻麻的矗立在地面上,冰冷如利刃似的刺向黑漆漆的夜空。
十米外大樓上的燈火通明在蘇恩的發(fā)呆中一顆顆的熄滅,最終只剩下了零散的幾戶人家仍舊還不愿意睡去。
正對著蘇恩的那戶人家拉著窗簾,窗簾上映出的影子似乎是妻子在斥責著丈夫。
腦海中靈光炸現(xiàn),蘇恩看著低著頭的男人身影,拿起手中的筆便在稿紙上開始書寫。
【當人們無法為自己開脫時,最好的方法就是將過錯歸結(jié)于他人。
被發(fā)現(xiàn)出軌的妻子不但沒感到一絲的愧疚,反而指著男人的鼻子,用惡毒的言語咒罵,似乎自己的措辭越不近人情,聲調(diào)越是高昂就越能掩飾住自己在道德上的可恥錯誤。
今夜,向來懦弱的丈夫喝了八兩白酒,終于骨氣勇氣向妻子進行質(zhì)問,可沒想到妻子竟然是這番態(tài)度。
“我媽早就和我說過別嫁給你,這二十年來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沒聽我媽的?!?p> “我告訴你,你連半個男人都算不上,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灌了一肚子的酒想打我?”
“你要是有種一點的話,這個時候你就應該去找那個男人拼命,而不是跑來質(zhì)問我。”
“你個太監(jiān)、廢物·······你拿著酒瓶子要干什么?真難得啊,有本事你就打我下,也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隨著妻子的言語刺激,男人緊握著的酒瓶顫抖了起來,緊接著便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在了妻子的頭部……】
筆鋒至此,蘇恩略作停頓,一手揉著有些僵硬的頸部同時抬起頭看向?qū)γ娼o自己靈感的那扇窗戶。
可緊接著,映入瞳孔的畫面讓蘇恩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即使相距不遠的距離下,蘇恩仍舊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發(fā)出一點聲音。
死寂一般的夜里,只有夜鶯的啼哭聲回蕩。
那扇窗戶的窗簾已經(jīng)被拉開,剛剛殺死妻子的男人握著半截沾滿血漬碎裂的酒瓶,正遙遙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