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書世界中,越是能夠代入某個設(shè)定,越是強大,而越是強大,便越是瘋狂。
相信一個【設(shè)定】看起來似乎很容易。
人們大多時候所謂的相信,是基于證據(jù)的推斷,比如說無神論者不信鬼神不是因為他們真的不信,而是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讓他們相信,假若上帝真的頂著光環(huán)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給他們變出一件皮襖,那么他們便會立刻成為篤信的狂信徒。
相信一個【設(shè)定】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深深扎根于意識當中的經(jīng)驗和知識會成為巨大的阻礙,在這種慣性下,人們無法接受動搖自己世界觀的事物。
火會燙傷人,這是口口相傳經(jīng)驗和知識的詛咒。如果這時候有人告訴你火的【設(shè)定】是摸起來柔柔軟軟,酥酥嫩嫩的感覺,哪怕他拿出了證據(jù),可在你看來不過是機巧的技法和騙術(shù)。
因此,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然后猥瑣的將手伸向熊熊烈火。
李不二腦子有問題,雖然他接受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書,但真實的經(jīng)歷和書本世界設(shè)定的沖突下,他已然處在了正如書中所定義的那樣——第一階段:【茫】。
感知混亂,互相矛盾。
······
316宿舍中,李不二玩弄著手中的老式左輪,看著面前鼻青臉腫的輝哥。
那些源自于荷爾蒙“只手遮天”的青春躁動,在含著只有一發(fā)子彈的左輪手槍時,蕩然無存。
說實在的,李不二真的不介意將一顆子彈放在他的腦子里,因為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這個世界真的是假的,而且作為主角的他總不至于會被警察抓走然后吃花生米。
李不二就沒有一絲的懷疑嗎?
有,這就是他沒有扣動扳機的原因。
“我讓你們停下來了嗎?”李不二眉毛一挑,抽出左輪手槍,用槍柄砸在雙手抱頭的輝哥的腦袋上,呵道,“給老子跳!”
如果這些霸凌者硬扛到底,蘇恩也會狠下心,可此時在李不二“愛的教育”下,這些孩子已經(jīng)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拼命道歉了。
一臉血漬的大輝,一邊哭一邊瞪著一對外突的雙眼,臉上布滿了青春痘,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只任人宰殺的牛蛙。
見狀,蘇恩一時間有些猶豫,“不二,意思意思行了,他們已經(jīng)知道自己錯了?!?p> 用疑惑的眼神看了蘇恩一眼,李不二緊接著說道,
“你在孤兒院長大,不會不知道霸凌是怎么一回事吧?求不到人,掙扎不了,大人們只當是孩子們不懂事的結(jié)果,可那種溺水一樣還拼命伸手試圖抓住岸邊稻草的感覺,你不會忘記了吧?你別看他們現(xiàn)在······”
緊接著李不二一拍腦袋,用嘲諷的語氣說道,“哦對,我的經(jīng)歷都是你編出來的設(shè)定在【書】自洽后的產(chǎn)物······”
蘇恩其實是理解的。
一直以來李不二對自己其實都包含著某種抵觸,但是···有人說過,作者寫書都是在影射自身。
沉默片刻,蘇恩解釋道,“其實我經(jīng)歷過,所以我能寫出這樣的故事?!?p> 頓了頓后,蘇恩繼續(xù)說道,“我只是覺得,正是因為我經(jīng)歷過,所以我們才不應(yīng)該這么做···哪怕是在書里。”
“不這么做,那你為什么能夠?qū)懗鲞@樣的故事?!崩畈欢爸S的問道,“少在那里圣母了,你能寫出這樣的故事是因為你也恨!”
“我說了我喜歡書寫這樣的故事是因為它們能夠彌補我內(nèi)心中的遺憾和負面情緒,而之所以這么寫是因為它們原本只是故事?!?p> “只是故事而已?”李不二嘲諷到。
“對不起。”知道自己的話刺痛了李不二,蘇恩沉默了一下,仍舊堅定且倔強的說道,“我知道你對我不滿,可現(xiàn)在它們不僅僅只是故事,雖然是設(shè)定,可你想想,在你的記憶當中,遭受欺凌的時候難道就不想有人伸出手能夠幫你一把嗎?”
兩人針鋒相對,都不肯后退一步,于是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僵持的沉默。
此刻,三腳貓主角與撲街作者基于不同的世界觀矛盾開始激化。
空中的氣氛充滿了緊張的火藥氣息。
“那個,我能不能上個廁所?!”
突然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一旁夾著腿的小峰,端舉起手來,一臉苦相扭捏的說道,“老早我就憋不住了,再這么下去真的要尿褲子了?!?p> “滾蛋!上完趕緊回來,多說一句話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給臺階就下,有些惱火的李不二憤憤然的將左輪手槍收起。
不是因為真的尊重于蘇恩這個作者的話語,而是此時從理智上來說這幾個人是真的殺不得。
能夠帶入設(shè)定的李不二對于殺死幾個書本故事當中的角色并沒有什么負罪感,之所以沒在現(xiàn)在扣動扳機,一來是因為要用對這幾名霸凌者進行“愛的教育”來讓陳敬發(fā)泄心中的怨恨,二是因為目前來說還能推向到主線劇情的走向。
如果現(xiàn)在就開槍打死這幾個貨,誰知道會不會在以后的什么時間段出現(xiàn)王哥、張哥、李哥······
和蘇恩互相大眼瞪小眼一陣后,兩人各自轉(zhuǎn)開視線,誰也不理誰。
···
離開宿舍后,小峰長出一口氣放松,可下一秒一哆嗦差點因為神經(jīng)的松懈直接尿了出來。
“真是晦氣,這倆貨長的都不錯,怎么神經(jīng)病還湊一對了呢?”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后,小峰便用內(nèi)八字腳朝著樓梯拐角處的衛(wèi)生間走去。
說完,小峰謹慎的回頭看了一眼,見沒人追出來,這才繼續(xù)邊走邊發(fā)愁道,
“媽的,老子怎么就這么命慘,被混混勒索不說,又遇上倆神經(jīng)病,這次的事情過后,陳敬怎么樣我不知道,不過剛看輝哥看我的眼神怕是要給我吃了,這可怎么辦啊?!?p> 像是一個鴨子一樣踱步至男廁,小峰拉開牛仔褲的拉鏈,一股釋放產(chǎn)生的快感直沖頭皮,“不說別的,這次摸底考試參加不了,回家怕不是得給父母罵死,我的命怎么就這么慘啊,草!”
抖了兩抖之后,小峰透過宿舍樓衛(wèi)生間的窗戶,看向了對面正在上晚自習的教學(xué)樓。
正對著教室的門被打開,一個身影步入其內(nèi)。
小峰微微瞇起眼睛,順手擦拭了一下眼鏡,躬身向前,眼前的視線頓時清晰了起來。
映入眼前的正是左手打著繃帶的陳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