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進城

　　風(fēng)聲呼嘯，生生道人和大壯渾然無懼，大力直感脊背發(fā)涼、腳趾發(fā)酸。

　　將至地面，失重感立減，大力叫到：“刺激！”，心中吐槽老道真敗家，好好個躺椅就這么丟了，自己以后只有依靠11路了。

　　大壯嘲笑：“嚇！怕怕！”

　　大力的臉皮哪管這個，腳踏實地后緊忙跳兩下，頓感渾身舒適。

　　“師父，你叫不怕嚇到我失了魂？”

　　“呵呵。”生生道人無師自通嘲諷技能，“我瞧著你皮實的很。”

　　玩笑著，已靠近了岸邊人流，立時就有叫賣聲入耳。

　　“烈日當(dāng)頭，道爺，來壺自家淡酒！”

　　“保甜！保沙！井水冰鎮(zhèn)的大甜瓜了！”

　　“李子李子！干碗離核甜李子！”

　　“......”

　　大壯興奮：“我的！都是我的！”

　　眾商販立時噤聲，再無嘈雜，直到生生道人從袖子抖出一角碎銀，才又活泛過來。

　　“就說嗎，妖沒少見，沒聽說有敢在大集城跟前打劫的！”

　　誤會消除，眾商販依舊熱情，手推獨輪車的販子尤甚。生生道人帶著大壯瓜果梨桃賣了不少，大力就撈著個烤紅薯。

　　師父說大力脾胃虛寒，水果要少吃。大力啃著紅薯，叨咕著“紅薯可是不寒，看我一會拿屁崩你！”，屁股便被師父輕卷了一腳。

　　大壯起哄：“不痛！”

　　大力伸手去捉大壯尾巴，卻哪里捉的到，大壯身影一閃就跳到了他頭頂。大力無奈，一個兩個，都惹不起，由它去吧。

　　老道慢慢悠悠，小道晃晃蕩蕩，道路越走越寬，步行到臨近晌午，發(fā)現(xiàn)前面人群密集起來。

　　“過了這個小坡，就是大集城了?！?p>　　走到坡頂，終于見到大集城。

　　說是城，實際并沒有城墻，南側(cè)，大河依著‘八’字的‘捺’滾滾而行，北側(cè)，山與大河的距離足有五六里，且越往西越寬，整體是一個梯形。

　　在這梯形土地之上，各種建筑鱗次櫛比，街道縱橫分明，奔走的人群與各式各樣的招牌、幌子共同述說著繁華。

　　大壯從未見過這么多人：“嚯！”

　　繁華于大力而言早已司空見慣，可他依然驚訝。

　　他看到的大集城是活的。

　　在大力眼中，寬闊的土地是它的身軀，人潮是它的血液，建筑是它的鱗片，碼頭是它向大河伸出的手臂，高企的塔樓是它向天空露出的獠牙......

　　大力突然搖擺，眩暈涌來。幸好師父就在一邊，迅速架住他的臂膀。

　　“怎么了？”

　　大力搖搖頭，閉目道：“那些塔樓是什么地方？”

　　“是鎮(zhèn)樓，修者和大妖在此處修行，同時也在此鎮(zhèn)守一方街市。”生生道人手掌抵在大力脖頸上，渡過一絲清涼，“上有羽妖巡視，下有巡捕安街，中間就是他們了?！?p>　　大力眩暈退去，抬頭遠(yuǎn)望，果然有數(shù)個黑影在空中盤旋。

　　“這大集城有些門道啊......”

　　大壯嘲笑：“弱！暈！”

　　生生道人關(guān)心：“這兩日瞧你安穩(wěn)多了，今日走這幾里路也是慢慢走過來的。你這眩暈來的沒道理啊?！?p>　　大力知道不能瞞師父，于是將感受到的異象講與師傅聽。

　　大壯聽后：“屁！沒有！”

　　“這城市比我當(dāng)年來時，也不知大了多少倍。如此說來確像是活的。”生生道人又打量眼前城市良久，方才開口：“這里本來就是一個小集市，后來一步步壯大，你覺得其間是什么驅(qū)動的？”

　　大力肯定道：“利！”

　　生生道人點點頭：“曾經(jīng)打生打死的兩族，卻共同促使一個小集市，壯大到今天這幅模樣，都是因為這里有利可圖?！?p>　　頓了一頓，又道：“你我來到這里又何嘗不是如此！”

　　大力笑嘻嘻：“對啊對啊，逐利嘛，不丟人。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人，是沒有未來的。”

　　生生道人皺眉，大力接著道：“毫不利己豈不是連媳婦都不能娶，沒有媳婦是沒有未來的！”

　　生生道人罵道：“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一天天沒個正形！”

　　大力暗道哎呀，怕不是胡扯不小心扯到老道的傷口了。

　　只聽得師父接著說：“你身體還弱，沒到娶媳婦的時候。等你壯實一些，我會給你留心的?！?p>　　大力一縮脖，不敢再胡扯，不然怕師父給自己來個立地成婚。氣氛一時沉默。

　　生生道人心里琢磨的卻是，大力是五行通感的天賦，因為一直沒有修行，神通沒有顯現(xiàn)?？扇缃聃柢E連連，先是一場大夢，連性子都變了，這又莫名看到異象，也不知神通到底會是什么。

　　回過神來，見都沉默，索性一邊走一邊講起大集城的歷史，

　　“和談后，人、妖分立，物產(chǎn)各有不足。兩族中間有山谷，依山傍水，其地平廣。初始時，有人、妖在此易貨，漸而成集。便是此地了?！?p>　　“承平日久，逐漸有宗門、大妖入駐，其名為大眾所知，逐利者紛至沓來。稱大集。”

　　“眾生聚紛亂至，商家不堪，人族組商盟，與妖盟協(xié)同，建高塔、立秩序，始為樂業(yè)之地?！?p>　　“樂業(yè)之處，利之所在，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名為大集，實已為城，商盟大能有言：‘為商而生，更名不吉?！烊悦蠹??！?p>　　“兩盟共管，立諸般規(guī)矩。立安平監(jiān)，上有鷹妖，中有高塔，下有人捕，以為監(jiān)鎮(zhèn)。立公平監(jiān)，有神通者辨真?zhèn)危忻魃陶邤嗥跫s，有德高者論是非，以為公平?！?p>　　“立明武場，為切磋之地。立決斷場，為恩怨之地。”

　　“我就是這之后來到的，當(dāng)時為了追求術(shù)法使用圓融，奔這里的斗場，也就是明武場而來?！?p>　　生生道人難得露出懷念神色：“那時每日切磋，每日論道，每日喝醉。有所得時，醉一場；有所失時，也醉一場?！?p>　　大力有心想問問師父當(dāng)年在這里有多少朋友，以及有沒有......“朋友”。不過看師父感慨的樣子還是閉了嘴，不是好奇耍嘴的時候。

　　果然，老道遠(yuǎn)眺道：“也不知當(dāng)年那些道友，那些仇人，如今怎樣了，還有幾人活著?！?p>　　幾百歲的老家伙，也曾有年少輕狂的歲月。

　　年輕如我，會有多少在幾百年后值得懷念的道友和敵人呢......

　　大力也跟著感慨起來。

　　大壯卻困得直打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