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舊日書店
王有四怎么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陪張安逛街。
“要不...這飯我就不吃了，我還有活兒沒做完呢?！?p> 昨天他被調到情報組，苦哈哈地整理了一天資料，今天臨時去財務部頂班，又被張安拉出來逛街，真是沒個消停的時候。
沒晉升能力者之前，王有四在督察隊那叫一個如魚得水，自從晉升成為孕育期，那是妥妥的咸魚翻身——換著面兒煎！
“當初說好了請你搓一頓，怎么反悔呢？”張安看著支支吾吾的王有四，有些不解。
“其實咱下城區(qū)的飯館大部分都關門了...”王有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不怕你笑話，之前請你吃飯，其實都是咱督察隊的人做的飯。”
張安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街上冷冷清清，幾乎沒什么行人。
王有四干咳一聲：“現(xiàn)在穹頂每天只有四個小時供能，哪兒還有飯店開門，甭說沒人舍得吃，開下去連電費都賺不回來?！?p> 看向四周灰白整齊的建筑，張安心里升起一絲明悟，這是把能源緊張的壓力分攤到每個人身上了嗎？
因為自己體質特殊，對黑夜還是白天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反而忽視了這些東西。
“上城區(qū)不是很正常嗎？”
之前自己去研究所做檢查，倒是沒發(fā)現(xiàn)上城區(qū)的晝夜這么極端。
“那能一樣嗎？”王有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上城區(qū)住的都是大人物，為紅河城做過貢獻的人。”
“你可不知道，現(xiàn)在紅河城最吃香的不是咱們能力者，是那些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員，上城區(qū)就那么點地方，人家一個人就住著200平的大屋子呢?！?p> 張安聽后一陣唏噓：“下城區(qū)的人不能搬到上城區(qū)嗎？我看你們隊長這么負責，按理說應該算做過貢獻的人吧。”
王有四趕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這事兒隊長可不讓我們瞎傳，你可別問了。”
二人一路閑聊，不知不覺走到了下城區(qū)457號街坊。
那是個建在街角的小樓，灰白的外漆是新刷的，一共兩層，來到這張安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哪怕自己已經來了這里無數次，他還是想試試能不能想起什么，哪怕只是想起當初自己來到這里，進門先邁的是左腳還是右腳，對自己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這就是你...”
“噓！別說話，有人...”
張安壓低聲音，貼近墻壁側耳傾聽著。
一陣窸窣的聲音陣陣傳入耳中，像是小動物。
他對王有四打著手勢，躡手躡腳地朝虛掩的大門走去，王有四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守在了一樓窗戶外。
張安貓腰無聲地竄入門中，這一幕把王有四眼睛都看直了，人的關節(jié)還能這么靈活！
書店內部一片昏暗，不過對他來說并基本沒有影響，只要不是純粹的黑暗，跟白天也沒什么區(qū)別。
一樓大廳空無一物，水泥澆筑的地板也看不出任何腳印，窗戶都被木板釘住，從縫隙中還能看見王有四賊兮兮地眼睛。
張安輕車熟路地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斷斷續(xù)續(xù)的窸窣聲越來越明顯。
當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二樓時，聲音頓時清晰了起來，張安臉色古怪，尋聲走去。
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內，一個矮小的身影縮成一團，輕微的呼嚕聲有節(jié)奏的響起，嘴里還嘟囔著夢中的囈語。
那是一個扎著銀色雙馬尾的小女孩，穿著一身已經掉色了的連衣裙，鞋底破爛不堪，臟兮兮的腳丫上被磨出了血泡。
正當張安糾結要不要叫醒她時，眼角余光突然看見墻角好像有什么東西。
他走進一看，竟是一個做工粗糙的木制書架，上面還零零散散地擺放著幾本書。
張安拿出一本翻看了起來，書頁有些破舊，顯然已經被翻閱了很多次，里面不過是一些小孩子看的童話故事。
正當他把書放回書架時，一枚硬幣從書里掉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是小五嗎？”
銀發(fā)女孩起身，面朝張安的方向疑惑問道：“小五你回來了嗎？”
不知為何，張安有些緊張。
“不是...”
她頓時警惕了起來，抿著嘴唇不再說話。
沒過多久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快步跑了上來：“鈴鐺姐！”
聽見男孩的呼喊，鈴鐺尋聲一把將他拽到身后，緊張說道：“別說話！”
王有四也趕忙跑了上來：“哎喲！”
他可沒張安那么變態(tài)的視力，踩著樓梯差點滾下去。
“張安你可別誤會，他們都是下城區(qū)孤兒院的孤兒，我們都調查過，跟你那事兒可沒關系?！?p> 王有四警惕地看著張安，順手把破舊的窗簾一把拉開，昏暗的光線頓時撒了進來。
隨后他扭頭裝作惡狠狠的樣子對小五說：“都說了別看了，再看下去，你跟小鈴鐺一樣都會變成瞎子！”
小五委屈巴巴的模樣，讓張安心底泛起一股他從未感受過的情緒。
“下城區(qū)沒學校嗎？”
王有四訕訕說道：“早之前是有的，后來...”
后來的結果和飯館一樣，都關門了吧。
張安彎腰撿起硬幣，遞給小五：“這是你的東西？”
小五點點頭，接過硬幣。
“這是哪兒來的？”
王有四忽然快步上前，疑惑地端詳著小五手中的硬幣：“這是北地裂谷那邊的貨幣吧。”
張安瞳孔一縮，忍住了把硬幣搶來的沖動。
小五搖搖頭，剛準備說話，鈴鐺一把捂住他的嘴，怯生生地說道：“不是我們的?！?p> 王有四扭頭向張安投去問詢的目光，張安長出一口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們不是壞人，不會搶你們東西的?！?p> 可鈴鐺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小五抓著手里的硬幣丟也不是拿也不是，臉上露出掙扎的神色。
“走了，我們是督察隊的，就是例行來看看，沒別的意圖。”
張安拍拍王有四的肩膀，轉身就向樓下走去。
“咋不把硬幣拿回來？問問隊長說不定還有線索?！?p> 回去的路上王有四滿臉不解。
“那個小女孩是因為讀書才失明的嗎？”
“也不全是...也有點先天性的毛病。”
王有四尷尬說道：“我們一代代人活在這，難免的，視力都有點問題?！?p> 這就是生存的代價么。
張安有些不太喜歡這里了，他長出一口氣：“如果我連一枚小小的硬幣都要搶，那我和夜匪有什么區(qū)別？”
王有四搖搖頭：“你不懂?！?p> 他借著最后一抹光亮，眺望著督察隊的紅色大樓，罕見的嚴肅了起來：“他們可沒有值得夜匪搶的東西，除了一條命，他們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