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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公里

第二章 傻子

400公里 楊明珠 2174 2022-07-05 20:35:27

  因為一直是單身,所以沒什么行李,簡單整理了一個背包,我便踏上了茫茫不知目的的行程。

  當我為自己為所欲為的果敢而自豪時,那個隨著背包托起而掉落的“咔噠”聲清脆而響亮,我小心翼翼將那個食指與拇指圍握時一般大小的可愛的綠色“小青蛙”拾起,所有的傷心往事便由這個原本準備送人的不倒翁勾起。

  凝定半秒,調(diào)整好心情,我決定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自我傷害上,必須把力氣省下來實現(xiàn)遠方的詩情畫意。

  站在人潮擁擠的大街,突然刮來一卷邪惡的龍卷風,我兜頭擋住飛沙入眼,周身旋舞起殘敗落葉,跟著一群忙亂的腳步,等風停下,我已經(jīng)莫名其妙地來到公交站臺。

  一輛又一輛公交車從我面前過去,來往等候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我實在不想被人當作在烈日下享受日光浴的傻子看待,卻看見有一個傻子比我還傻,他眄視的光芒夾帶猥瑣和悵惘,整個奇怪的裝束就像是從精神病院逃跑的第一病號,也說不準是哪個戒毒所偷跑出來的。

  他并不一直盯著我看,而是偷偷的帶著點無厘頭的羞澀。

  腦波畫面比較活躍的我不得不把他和精神分裂患者緊密聯(lián)系,我嚇得全身汗毛直豎起來,伺機等待一輛公交車停下,在開門的那一瞬風馳電掣般沖了進去。

  萬萬沒想到,我緊張的氣息還未平息,那個把我當傻瓜看一樣的傻瓜也跟著上了車,還恰恰就坐在了我旁邊。

  我張目四望,仿佛這兩個位置是特地為我和那個傻子所留,其余位置已經(jīng)滿座。

  莫名其妙被不知底細的男人纏上是件很恐怖的事情,特別是單身女孩。我特意靠窗遠離,那個傻子卻把笨拙的身子跟著往里收了收,死死把我逼近角落。

  他身上有股說不出來的熏天臭氣,頭發(fā)松聳,就像傳說中的雷震子,不過在我看來更像是把豬腦袋往火堆里烤過一樣,想著想著,那頭發(fā)燒著的“滋啦”聲和焦烤氣味使我忍不住“咯咯咯”笑出了聲。

  他轉動僵硬的脖子眄視我,我對上他那雙呆滯無神的眼睛,強制閉上裂開的嘴巴,感覺心臟撲撲跳起,呼吸極度困難。

  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他的那個鼓鼓囊囊的背包上,傻傻分辨不出來那種怪味究竟是發(fā)自他自身還是來自于他的背包。

  經(jīng)過長久的觀察,我覺得他的背包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許是某個被謀殺了的動物或者被肢解了的人體殘骸。嗯,別無其它可能!

  我用食指和大拇指死死夾住鼻翼,心想這個傻子一定是在裝傻充愣,他一定是一個在逃通緝犯。身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格公民,我必須有義務舉報他。

  “停——車——”思量再三,我終于從罅隙間騰空躍起,按響刺耳的警報器。

  突然受到驚嚇的乘客齊刷刷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我盯著他們疑惑的神情陷入深深的迷茫,——電視劇里不是都見義勇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么?為什么他們卻把我當怪物看?難道我身邊的這位傻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小姑娘,咋回事???”司機剎住車,擠著兩根八字眉問我。

  “我……我……要舉報,這個人行為怪異,背包里還有一股惡臭,一定是,一定有問題?!蔽彝掏掏峦?,不敢再看那個殺人狂魔一眼,恨不得馬上抽身出去,可是已經(jīng)沒了跨越他的勇氣。

  緊張的空氣定格了幾秒后,終于有一個不怕死的大個子,撩起袖子靠近殺人狂魔,正準備動手時,見義勇為者群起,七手八腳將那個傻子兼殺人狂魔輕松拎起。

  瞬間,一股惡臭從我身旁的一個點飄向四面八方,所有人都被嗆得暈頭轉向。

  在煙靄繚繞中,那個傻子竟然金蟬脫殼,不見其肉身,只留一副軀殼在粗暴之下散落。

  “原來是一副人面假體?!贝髠€子拍了拍手,眼里全是失望和掃興。

  我被眼前的一切驚得滿腦空白,翕動著雙唇,說不出一個字。

  果不其然,那些沒能成功見義勇為的人們紛紛將憤怒的手指戳向了我,“現(xiàn)在的年輕人盡搞惡作劇,不知道這是妨礙公共秩序嗎?說輕了是在開玩笑,往重的說這就是犯罪!”

  “簡直沒教養(yǎng)!”

  “沒素質!”

  “現(xiàn)代版狼來了,害我上班都遲到了?!?p>  “怪不得見義勇為的人少了,都是因為有你這樣的老鼠屎?!?p>  司機搖著頭,安撫乘客各就各位,然后嚴肅地命令我,“立刻把你的這些垃圾帶下車,否則送你進局子去?!?p>  我傻傻地點頭,然后又使勁搖搖頭,這分明不是我的東西,我想爭辯,可是沒有半個勇氣,因為所有人都用手指夾著鼻子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委屈巴巴地點點頭,并把那個臭烘烘的軀殼罵罵咧咧地塞進那個臭烘烘的背包,里面全是腐敗不堪的枝葉和爛水果,詭異地隱隱散發(fā)出一股發(fā)酵的酒香。

  我還沒有走出車門,突然一陣顛簸使我趔趄著東倒西歪,那些乘客就像潔癖重癥者一般也隨著我傾斜的方向東倒西歪。

  緊接著,地面與車轱轆摩擦出一陣刺耳長鳴,我立刻意識到一場意外即將發(fā)生。只見一個側身轉向,公交車突然失控沖向萬丈懸崖,懸崖下波濤洶涌。車內(nèi)驚恐萬狀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我想我們應該都要去喂魚了。

  遠空白云驀然被渲染出醬紫,吞噬掉還未西下的紅日,整個天色黯淡下去,與這場意外默契相應。

  大地在車身下四分五裂,搖搖欲墜的車身懸在公路邊,“吱呀吱呀”撩逗著每一根緊繃的神經(jīng)。

  “大家把重心向里邊挪!”司機靈機大喊,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

  車身成功穩(wěn)定下來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就在那口氣呼出還沒來得及收回時,情勢急轉危機,車身再次朝懸崖猛地傾斜,車內(nèi)再度響起連片失聲尖叫。

  就在生死一線間,車身被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頂起,然后一個瞬移,平穩(wěn)落在馬路中央。

  我晃眼看見一個醬紫色的圓滾滾的奇怪物種從車轱轆邊滾過,它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當司機正一開一合驗證車門是否能正常使用時,我拎起那個臭烘烘的背包沖下了車。

  “姑娘,你去哪?趕緊回來!”經(jīng)過一番有驚無險的事故后,司機突然大發(fā)善心,朝著我好馬不吃回頭草的背影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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