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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公里

第二十三章 美味

400公里 楊明珠 2106 2022-07-28 22:00:57

  遠遠瞭望著一群談笑風生、食肉喝酒的人,化身為恐龍的我卻只能傷心地默默流淚。一群人的快樂和一個人的悲傷,恰到好處地對比出一個落寞的人如六月飄雪中零落成泥的一片冰冷的雪花。

  突然從遠空“咻咻”地飛來一物打中冉冉燃燒著的篝火,我戰(zhàn)栗著從沉浸的悲傷中驚醒。被擊散的火花四濺而出,大快朵頤的人群作鳥獸散,紛紛朝那虛空中劃出的一道長長的白色弧線的盡頭追過去。

  棉花一樣層層疊的云朵被火焰從中間點燃,慢慢卷起一個金色焦邊的大窟窿。一艘呈蘑菇形狀的大大的飛碟從破洞的云層間露出形體。

  等那群吃飽喝足的人離去,我才敢踏足到篝火旁。篝火上架起的長長的樹枝已經(jīng)從中間點燃,我還沒來得及取下樹枝,樹枝已然被火焰燒透,從中間斷裂崩出焦炭。我迫不及待伸出爪子試圖接住那殘存的一點肉渣,即使被火炭燙到皮肉開綻,我也舍不得丟,因為上面還殘留著皕五、或許是游休的殘肉,就算是殘廢我也不會松手。

  殘肉捧在手心里的溫度漸漸和體溫平衡,我哭得精疲力盡、死去活來。在淚水幾近干涸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又犯了一個錯誤。為什么凡事不能先確定之后再發(fā)泄情緒呢?手心里的殘肉分明有著巨型哺乳動物的肌理,怎么可能是大蟲子皕五呢?我望著那堆篝火像個傻子一樣開懷笑到肚子抽筋,悲喜交加的淚水被上下眼瞼驀地截斷,——萬幸啊萬幸,我的皕五還活著,我的游休也一定還活著。

  我將兀自散發(fā)著氤氳飄香的肉渣扔進嘴里,細細咀嚼,果然不負好評,美味至極。

  展望飛碟懸停的方向,那里安靜得似乎在秘密進行著一場談判,我知道龍征的人馬一定是在和木子星球的人在做交易。

  趁他們無暇顧及其它,我正好找皕五去。

  因為怕被人發(fā)現(xiàn),我不敢使出跳高技能,只能沿著瀲滟水流蜿蜒直上。根據(jù)常識推斷,有水的地方不一定有人住,但人一定會住在水源附近。所以這必然是一條順暢且正確的路徑。

  走到一半的時候,就依稀看見一排一排房屋的輪廓,再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那些房屋不知在何時被點燃,靜靜的沒有人語聲,似乎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意外的火災。

  我只顧著向前看,卻不小心被腳下的一物險些絆倒,低頭一看,那居然是一具尸體,干癟如柴,像是被怪物吸干了血,這和上次土亙?nèi)伺c木子星球作戰(zhàn)時留下的尸體完全不一樣,難道這里還有另一撥壞人或者怪物存在?

  雖然忐忑不安,但我依然撞著膽子,順著火光冉冉的房屋一路尋找過去,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活人,所有房門大大敞開,房間里空無一物,被關押的人或者蟲子仿佛人間蒸發(fā),不留一點痕跡。

  轉(zhuǎn)了一圈,就在我決定繼續(xù)前行時,猛然發(fā)現(xiàn)一個俯身吸食著什么的人影背對著我,我把脖頸朝側邊伸了伸,看見地上躺著的居然是一具尸體,那人的嘴貼著那具尸體作吮吸態(tài),嚇得我趔趄后退,不想那般小心翼翼還是驚擾到了那個吃人的怪物。

  他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像是在驚訝還有一只恐龍自動送上門來加個餐似的,兩眼放出狂喜的光芒。

  心跳在加速,怦怦怦的,再也控制不住的火蛇纏繞到舌尖,我張了張嘴,又硬生生吞咽回去。不敢大聲叫出來,是怕引來更多吃人的怪物。眼前這個連同族人都吃的怪物,讓我想起篝火上的那團巨大的烤肉,難道他們吃的就是自己的族人么?一想到可能是人肉,我的胃就隱隱發(fā)作起驚濤駭浪。

  我驚慌著連連后退,他卻一步一步朝我走來,兩只手臂像是被牽引著的木偶臂,搖擺著險些讓他失去重心。他的嘴巴裂開長長而詭異的口子,像是在笑,更像是做好要吃掉我的準備。

  當他走近我退無可退的時候,他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同時,我也張大了嘴巴失聲尖叫,他卻搶先一步捂住了我的嘴。

  一只怪模怪樣的家伙突然從他身后竄出來,一眼便能看出那不是一個人,它藏在人體皮囊里,露出綠皮尾巴,突然皮囊的頭皮破裂,從里面露出一個尖尖的腦袋,我這才看清楚原來那是綠皮怪。我激動得眼淚翻滾,看了眼捂住我嘴巴的人,仿佛是明白了我的明白,他松開覆蓋在我嘴巴上的手掌,低聲“嗶唔嗶唔”地點頭。

  我上下打量他,肚子隱隱露出粉色的肥肉,果真是我朝思暮想的皕五啊,不爭氣的淚水嘩啦啦狂奔出來,我抱著他,激動得竟舍不得松開,“你是不是游休?是不是?”

  皕五舉起人體皮囊失去了靈魂的手臂輕輕拍拍我的背,“嗶唔嗶唔”低聲回應。奈何我變成了恐龍也不能與他如常溝通?我不知道他是在回答“是”還是“不是”,我摟著他,像摟著情人那樣依依不舍。

  不知道為何,身后的綠皮怪頂著一具破損的人體皮囊狂躁起來,滿眼都是不樂意。

  皕五松開我,和綠皮怪挨在一起,“嗶唔嗶唔”地像是在安慰。難道游休愛上了綠皮怪?綠皮怪是誰?也是被外星人改變了基因的地球人嗎?是他傳說中的老婆?臆想到此,我不得不松開試圖擁抱他的爪子。

  之前我怎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他那樣在意綠皮怪呢?莫名其妙的,我就成為了一個插足其中的第三者,我看了眼安定下來的綠皮怪,心想她本人一定非常漂亮,即使變成了一只怪獸也比我這只恐龍漂亮。——所以,我該怎么辦?

  從未想到落寞與尷尬會同時降臨,我慌亂無措,原地打轉(zhuǎn),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此時此刻我也無所謂被人吃掉,當誰的王妃也隨他去。我目睹了愛情死亡的過程,心已如死灰。

  明明是一只吃腐生植物的蟲子,沒想到為了綠皮怪居然生啖人肉,這樣的愛情不是為我,而我卻愛得那樣深沉和癡迷,然而一切只是一廂情愿。

  我望著他嘴角的一滴鮮血,終于明白為何有人會傻到因為失去愛情而舍棄性命,原來那種痛楚是只能舍棄肉體才能罷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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