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陣后,包勉和展飛燕第一個拜訪的人是張世雄。
張世雄身材高大,膚色黝黑,不善言辭。他有一張凹凸不平但令人愉快的臉,他很害羞,不太容易交談。不過包勉不屈不撓。
拿著紫云夫人的字條,張世雄有些不情愿地說:“好吧。如果紫云想讓我告訴你們我所知道的一切,我當(dāng)然會照做。
不過我不知道還有什么可說的,你已經(jīng)聽過整件事了。只是紫云希望的話,我會照辦。從她十幾歲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她很有辦法,你知道的?!?p> “我知道?!卑阏f,接著繼續(xù)問道:“首先,我需要你坦率地回答一個問題,你認(rèn)為高遵范是兇手嗎?”
“是的,我這么認(rèn)為。我不會這么跟紫云說的,既然她認(rèn)為他是無罪的。但我實在看不到其他可能性。見鬼了,那個家伙必定是有罪的?!?p> “他和李斯奇之前有什么過節(jié)嗎?”
“完全沒有。高遵范和李斯奇是最好的朋友。就是這一點讓整件事看起來非常不可思議?!?p> “也許高遵范和紫云夫人的友誼……”
包勉的話被打斷了。
“呸!那些鬼話。所有的小報都在狡黠的暗示……該死的含沙射影!紫云和高遵范是好朋友,僅此而已!
紫云有很多朋友,我也是她的朋友,我們是便宜很多年了。沒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事情。高遵范和紫云也是一樣的?!?p> “你從沒有想過他們可能在偷情?”
“當(dāng)然沒有!”張世雄憤怒地說,“別聽楊剛夫人那個潑婦的話,她的話沒一句可信?!?p> “但也許李斯奇懷疑他夫人和高遵范之間有點什么?!?p> “我可以告訴你,他們完全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會知道的。李斯奇和我很親近?!?p> “他是個怎樣的人?如果說有誰了解他的話,應(yīng)該是你了?!?p> “嗯,李斯奇是一個安靜的人。但他非常聰明,我相信。他擁有人們所說的一流的經(jīng)濟頭腦。你知道,他在戶部工作?!?p> “我聽說過了。”
“他讀很多書,收集書畫,還很喜歡樂曲。他不跳舞,對社交也不怎么感興趣。”
“你認(rèn)為,他們的婚姻幸福嗎?”
張世雄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他看上去像在思考。
“這類事情很難說……是的,我認(rèn)為他們是幸福的。他以自己安靜的方式全心全意對她。我確定她喜歡他,他們不像要分開的樣子。
如果這是你想的事情的話,他們可能沒有太多共同點?!?p> 包勉點了點頭。他得到了他像知道的信息,他說:
“現(xiàn)在,請告訴我最后那天晚上的事情。李斯奇和你一起在旅店吃飯時,他說了什么?”
“他告訴我要去應(yīng)天府,且看上去對此事很焦慮。順便說一下,我們并沒有一起吃晚餐,時間不夠了。他吃了些點心,喝了一杯酒。我則只喝了一杯酒。我之后要去參加晚宴,你還記得吧。”
“李斯奇提到過一封信嗎?”
“提了?!?p> “但他并沒給你看那封信?”
“沒有?!?p> “他是否說過他要去高遵范那里?”
“沒有說得很肯定。事實上他說他懷疑可能時間不夠了。
“他說:‘紫云可以解釋,你也可以?!缓笏f,‘你可以送她回家嗎?’然后他就走了。一切都很自然隨意?!?p> “他完全沒有懷疑那封信可能是假的嗎?”
“是假的?”張世雄看上去被嚇到了。
“很顯然?!?p> “這可真奇怪……”張世雄進入了一種近乎恍惚的狀態(tài),然后突然又說,
“這真的很奇怪,我的意思是,這么做有什么意義?為什么會有人想要他去應(yīng)天府?”
“是的,這是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p> 包勉和展飛燕離開了,留下看上去仍為此事困惑不已的張世雄。
楊剛夫婦住在崇讓坊,楊剛的夫人以極高的熱情迎接包勉和展飛燕的到來。
“告訴我?!蓖跆m夫人說,“告訴我紫云夫人現(xiàn)在如何?”
“她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紫云夫人在這類事情上很聰明?!?p> 包勉以審視的眼光看著她,不情愿地承認(rèn)她在宋朝審美是挺有吸引力的(如果放在唐代,則像個營養(yǎng)不良的孤兒)。
王蘭夫人不是包勉欣賞的類型。頭發(fā)蓬松凌亂,臉上幾乎沒有化妝,一雙精明的眼睛正看著包勉。
“你的角色是什么呢?”王蘭夫人問道,“想辦法把情人弄出監(jiān)獄?是這樣嗎?想得到是挺美!”
“你認(rèn)為……他是有罪的嗎?”
“當(dāng)然,不然還會是誰?”
包勉心想,這正是最大的問題。他以另一個問題回避了這個問題。
“你覺得高遵范那晚看上去怎么樣?和平時一樣嗎?還是不同于往常?”
王蘭夫人帶有審批意味地瞇起了眼睛。
“不,他不像平日里的他。他很不一樣?!?p> “如何不一樣?”
“當(dāng)然,如果你剛剛冷血地刺死了一個人……”
“但你當(dāng)時并不知道他剛剛冷血地刺死了一個人,對嗎?”
“不,當(dāng)然不知道?!?p> “那你是怎么覺得他變得‘不一樣’的?怎么個不一樣呢?”
“哦,他心不在焉的。我不知道,只是之后回想起來,總覺得當(dāng)時一定有點什么?!?p> 包勉嘆了口氣。
“那天晚上誰最先到的?”
“我們,剛子和我,然后是張世雄,最后到的是紫云。”
“李斯奇去了應(yīng)天府這件事,最先是什么時候提起的?”
“紫云來的時候提起的。她對高遵范說:‘很抱歉,斯奇他必須去應(yīng)天府,坐夜船去了?!?p> “然后高遵范說:‘哦,這真是太糟糕了?!?p> “然后張世雄說:‘對不起,我以為你早知道了?!?p> “然后我們就開始喝酒了?!?p> “高遵范有沒有提起那晚見過李斯奇?”
“我沒聽到過?!?p> “那封信很奇怪,不是嗎?”包勉說道。
“有什么奇怪的?”
“它是假造的,應(yīng)天府那邊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p> “原來是這樣,我當(dāng)時就覺得奇怪?!?p> “你有什么想法?”
“應(yīng)該說我覺得太明顯了?!?p> “你具體是什么意思?”
“親愛的先生。”王蘭說道,“沒有必要扮無辜了,一位不知名的騙子把丈夫騙開了!那天晚上的障礙清除了。”
“你的意思是,這是高遵范和紫云夫人設(shè)計的,為了那晚能共度良宵?!?p> “你已經(jīng)聽說過這事了,對吧?”王蘭看起來很愉快。
“你認(rèn)為那封信是他們之中的一個寄的?”
“如果是的話,我是不會吃驚的?!?p> “你認(rèn)為高遵范和紫云夫人有私情?”
“這么說吧,如果他們確實有點什么的話,我是不會吃驚的。但我并不確定?!?p> “李斯奇懷疑過嗎?”
“李斯奇是個了不起的人。他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我認(rèn)為他知道,但他是那種絕不會說出來的人,外人都認(rèn)為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不過我很肯定他的內(nèi)心并不是那樣的。
如果是李斯奇捅了高遵范,我反倒不會那么吃驚。我覺得李斯奇是一個會瘋狂忌妒的人。”
“不過,我說真的,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他殺了紫云那種劇情。你知道,紫云對男性特別有吸引力?!?p> “她是位漂亮的女性。”包勉輕描淡寫地說道,余光小心地瞟了眼展飛燕。
“不僅如此,她很有辦法。她能讓男人興奮起來,為她發(fā)狂……然后她會轉(zhuǎn)過身,睜圓了眼睛吃驚地看著他們,這一招能讓他們?nèi)繙S陷?!?p> “‘紅顏禍水’,這可能是這類人的叫法?!?p> “你很了解她嗎?”
“我的天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但我一點都不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