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來，”商人舉起一根手指，“我們是不是算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幸運地目睹了真神的人？”
“毫無疑問，那名少女是舊紀元起就行走于世的某類存在，對我們而言，說是神靈也不為過。”灰爾補充道，“只是，我們對她的真正身份知之甚少。她愿意出手幫我們脫離困境，我們應該感到慶幸。”
奧弗里爾摸摸下巴：“說起來，那女孩一出現(xiàn)，精靈們的態(tài)度就突然變了。她是不是用心靈和那些精靈說話的，灰爾？她也和你說話了吧？”
“的確如此?！?p> “我就知道。我感覺到了。話說，你知不知道……她對那些精靈說了什么？”
“一點兒吧?！?p> “她說了什么？”
“希望。萬物更生，久經(jīng)不息、輪回不止。”
“就這些？”
“這就夠了?！?p> “唔……灰爾？那女孩住在鹿林里，就在斯林沃法納，和木精與人類們在一起。你覺得……”
“她會不會一直待下去？我不知道。不過，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人類和精靈能證明自己有資格的話；如果我們能對自然和生存的邊界敬而遠之的話；如果人們能對萬物抱持敬畏，而非輕蔑的話?！?p> “呃……我不是很明白?！?p> “梅茵碧娜明白就夠了。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對她來說，國家和種族總是消亡又誕生，但無論過去還是將來，直到時間乃至世界的終結，她都將永存。”
“直到時間和世界的終結！”奧弗里爾突然歡呼一聲，“萬歲，豐收女神，梅茵碧娜……或者什么別的神名！為了田野與豐收，為了斯林沃法納，也為了本人這具皮囊——要不是她，我早就被射成刺猬了。”
“我也有功勞的！”愛麗絲不服氣地說，“是我感覺到你們的危險，才帶她來找你們的！”
“愛麗絲做得很棒?！被覡枑蹜z地摸著女孩的頭發(fā)，愛麗絲嘿嘿地笑了起來。
“知道嗎？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眾W弗里爾不再激昂地大喊大叫，而是像個孩子那樣抱住精靈贈予他的卷軸，神情憂郁起來?！拔也挥X得我會在和同伴們講述我的冒險經(jīng)歷時提到這兒的蘭柯精靈，還有青藍幫……以及他們面臨的困難。覬覦森林和群山的人類已經(jīng)不少了，何必讓……”
商人陷入沉默。
“把話說完吧?！被覡柨酀亟酉氯ィ昂伪刈専o法避免的事情提早到來呢——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對吧？最后的結局是無法避免的?！?p> 愛麗絲的興奮很快就褪去了。她低頭看著自己衣服的口袋，那里插著一朵粉、青、藍相間的花朵。夏薔薇。銘記與懷念……
“塔莎艾蘭德的慘劇，”她輕聲問，“還會再發(fā)生嗎，灰爾？”
大劍看著遠方的地平線。太陽正在他們身后逐漸落下山谷，落入斯林沃法納——馴鹿之林的樹叢中。他們的影子在前方被無限地拉長。
“我們能做的，”他說，“就是讓那一天不那么快地到來?！?p> ————※※※————
對大劍來說，事情還沒有就此結束。至少，他還必須搞清楚最后一件事。
當澤闕斯的馬蹄踏入米德·杜奧時，白發(fā)蒼蒼的德魯伊立馬從房屋里迎了出來。他睜大眼睛，激動地敲打著自己的杖子。
“自然之靈保佑！”佩拉克咳嗽兩聲，“你們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這一天你們都上哪去了？”
“當然是去隔壁村洗了個澡，又喝了幾桶酒?！眾W弗里爾沒好氣地說，“你們呢？你們這一天都去哪了？”
“我們？我們到處在找你們！”翁德雷也從房子里跑出來，滿臉陰郁地說道，“本來我們是打算在解決完青藍幫來襲的問題后，讓木精帶你們?nèi)ゾ迾渲值??？苫剡^神來你們就都不見了，而且就算去巨樹之林也沒發(fā)現(xiàn)你們的蹤影。”
“不過，曼薩爾我們也找不到了?！焙稳ずＢ鼡狭藫项^，“難道說你已經(jīng)把那個怪物解決了嗎，大劍？”
“算是吧?！被覡柲＠鈨煽傻鼗卮?。“我有事找那位精靈女賢者。敏菲諾爾·愛普尼女士現(xiàn)在何處？”
“她正在大廳里?！迸謇宿哿宿酆樱凵皲h利，“她說要在那里等待‘命運的造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賢者閣下不愿告訴我們內(nèi)情。莫非你們有什么過節(jié)？北方大劍，我需要提醒你：在米德·杜奧，我們拒絕一切的爭端?！?p> “放心吧?！被覡栂铝笋R，“我們只是有幾件事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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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的女賢者看到他時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她將茶水放到大劍面前的桌上，但大劍無視了那杯氣味熏人的藥茶。他把此前賢者交給他的青玉取了出來，放在桌面上。
“那根本不是Mans?r，對吧？”灰爾直截了當?shù)卣f道，“我遇見了它。它的確是一只棘手的會擬態(tài)的魔物，但卻和神話中的那個墮神沒任何關系?！?p> “你為何會這么認為呢，大劍？”敏菲諾爾的臉色毫無動搖。
“魔力聚集成的魔物根本不可能有發(fā)聲器官?！贝髣Π櫭贾赋?，“如果我們聽到它的聲音，也只會是魔力的作用?？赡枪治锬茉诓粩M態(tài)的情況下主動發(fā)聲。而且……我能感知到上面有和你這枚青玉類似的魔力?！?p> “我也沒打算刻意隱瞞這點?！泵舴浦Z爾笑了笑。
“你告訴德魯伊們曼薩爾的傳說，還引導我前往巨樹之林，甚至給了我可以和曼薩爾以及鹿林女士心靈通話的青玉。你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么，敏菲諾爾？”
“為了遵從命運的指引。”
女賢者嘆息一聲，將那枚青玉握于掌心。
“在精靈的古老魔法中，有著關于命運預測的法術。”敏菲諾爾緩緩道，“就在一個月之前，命運就曾向我揭露：一位大劍和一位魔女將造訪水澤地區(qū)，屆時我需要讓他們得到梅茵碧娜的指引。你看到的那個所謂的曼薩爾的確是我制造的‘使徒’，是我操控它，讓它把你們留在巨樹之林、又引來青藍幫的?！?p> “你知道青藍幫和鹿林木精他們的事情嗎？”
“當然。我全都一清二楚?！?p> “所以，為了遵循命運的指引，你特意誤導了德魯伊們，散步了謠言，目的是為了讓我和愛麗絲踐行所謂的命運？”
“不止如此?！辟t者搖了搖頭，“我也是為了鹿林女士的愿望而行動。她希望魔女和你都能了解和感受到發(fā)生在精靈族群身上的不幸，而這也許會在未來改變你們的某些想法。到了至關重要的那時，你們也許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p> “我們的選擇，”灰爾笑了笑，“難道不是早已命運注定？”
敏菲諾爾低垂眼簾。
“很顯然，北方大劍，你只把命運當作一種面對殘酷現(xiàn)實的理由，而從未相信過它的效力。你甚至還沒真正意識到那個女孩身上的命運有多大的份量?！?p> “那就告訴我吧，睿智的精靈賢者，讓我知道我該怎么做。就算是為了這個世界的未來，你介意同一個人類分享你的學識嗎？”
“只有一條。”敏菲諾爾看著灰爾的眼睛，“只有一條原則。你必須刻記在心?！?p> “哪條？”
“把她當作你最重要的人?！辟t者的話語仿佛古老的洪鐘，“為了她的選擇，你們必須放棄除此之外的一切。真正重要的從始至終只有那個孩子，其他都是無關緊要的小節(jié)。”
沉默了半晌后，灰爾冷靜地看著精靈，站起身。
“再會了，賢者閣下?！彼_口說，“感謝您這番話，真是金玉良言。”
敏菲諾爾·愛普尼似乎有些不滿。
“你的意思是……”
“是的，沒錯?！被覡柎驍嗨?，“這就是我的選擇。再會?！?
詩人二木
“鹿林之女篇”即將告一段落，但第二卷仍未結束，新的篇章正在籌劃中~X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