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重要?!奔o無華語氣平緩,他靜靜聽著許靜波的喘氣聲,他手底下的剝蒜動作一直沒停。
“這是什么家族。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事?”許靜波又拍了拍桌子,這下她直接拍來了服務員。老徐讓服務員快點上菜,說他太餓了、等不及了。
服務員點頭之后離開了。老徐說:“紀無華,老實說,你恨這樣的家族么?”
紀無華搖了搖頭說:“不恨,這不能成為恨的理由?!?p> 許靜波氣呼呼地坐下,接著她又站起了身,走到紀無華旁邊,拉出椅子,她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許靜波從紀無華手底下?lián)屪吡舜笏?。紀無華的手停在半空,他扭頭看了看許靜波但是沒有說話。
許靜波抽出兩張紙巾,用紙巾擦了擦紀無華的手,她開始自己剝蒜,她說:“你這個人啊,漿糊腦子,愛恨不分明。”
紀無華想要取回大蒜碟子,碟子卻被許靜波死死按住了?!澳氵@種家族吧,直接離開算了,報警是不可能的吧。對了,你挨打的時候多大,有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比如腦震蕩什么的?!?p> 紀無華搖了搖頭說:“是零八年左右的事情。雖然挨了打,但之后我吃到了肉,也沒留下什么后遺癥?!?p> “哦?挨一頓打換一頓肉,你心里還覺得美滋滋的是吧?!痹S靜波幾下就剝完了剩下的大蒜,她將一顆顆大蒜按順序擺好,她的眼睛不看大蒜,她只盯著紀無華看。
“是啊,挨打實在是很平常,對我來說。”
許靜波打了個哆嗦說:“報警吧,這趟打完戴維斯回來就報警,你們家族的人是在虐待你!還拿你當人么!”
“不不不,也許正相反。”紀無華搖頭說。
許靜波嘆了一口氣,她不再說話,她只是低下頭看著剝好的大蒜發(fā)呆。
老徐也不說話了,他確實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個時候,許靜波忽然咦了一聲;紀無華聽見了,然后轉頭看她,接著他發(fā)出了“呵呵呵”的笑聲。老徐好奇地朝兩人看了幾眼,但他什么也沒看出來。
許靜波紅著臉撥亂碟中的大蒜,她伸出手指比在唇前,她對紀無華說:“不許笑?!?p> 老徐滿臉疑惑,他問:“紀無華,怎么了,你笑什么?”
紀無華止住笑之后說:“她將大蒜擺成了一個心型,左右還很對稱呢?!崩闲炻犕暌补笮α似饋?。
許靜波推開眼前的大蒜碟子,趴在桌上,她將頭埋入了臂彎,接著她又拍了紀無華兩下。
自老徐笑完之后,包間里忽然安靜了下來,安靜持續(xù)了很長時間。因為不尋常的氣氛正在彌漫開來。許靜波反應過來后,還未等她抬起頭,就有一句話傳入了她的耳朵:“三個人而已,吃得了那么多嗎?”
許靜波猛然抬頭,她忽然感到頭暈目?!憛捔耍瑥哪睦锩俺鰜砹诉@么一個家伙?
來人是個姑娘,第一眼看上去如同運動員,她的身材修長到了驚人的地步,而且一身打扮也很奇怪。許靜波上上下下看了幾遍,她忍不住低聲問了句:“這是哪個朝代的衣服?”
姑娘沒有回答許靜波的問題,此時此刻,她正在和紀無華對視。
許靜波又問:“你是玩那什么‘cosplay’的?”來者依舊不回答許靜波。
許靜波立即站起身說:“你是誰?家里人沒教你要講禮貌的嗎?”
姑娘看也不看許靜波,她說:“跟我講話,你他奶奶的最好注意點?!?p> 許靜波倒吸了一口涼氣:“你這人怎么這么沒禮貌?女孩子張口閉口……”
“用的還是帶口音的臟話?!奔o無華也站了起來,“我不認識她。老徐,你呢?”
姑娘立即做停止手勢示意,她一把抽出椅子,往上一坐,她說:“我也不認識你們?!?p> “那你來我們包間是幾個意思,還一副我們欠你錢的樣子?!痹S靜波邊哼邊說。
“我就坐在你們隔壁,只是有點奇怪罷了——你們三個人,點那么多東西是要喂豬么?!惫媚镆浑p眼睛只盯著紀無華看,對其他人她視而不見。
許靜波拉了拉紀無華的衣袖,她說:“紀無華,忍不了的話就揍她一頓吧,醫(yī)藥費我包了?!奔o無華皺著眉頭,片刻后他搖了搖頭。
“那你還有什么事么?”紀無華問。
姑娘沉著臉說:“只是好奇而已,沒有其他事情。”
紀無華歪了歪頭,他繼續(xù)盯著姑娘看:“不會吧?!?p> 姑娘抬了抬眼皮,她說:“只是覺得有點巧,我早上看見過你們。”
“不巧,一點都不巧。你搭訕的技術能成熟點嗎?紀無華雖然呆,但他不傻,他一眼就看穿你的意圖了好么?!痹S靜波語速很快。
“砰”的一聲,姑娘手中的玻璃杯應聲而碎。許靜波被嚇了一跳,坐著的她不自禁向后退,椅子被推得呲呲作響。
“服務員!”定了定神之后,許靜波大聲喊話。
服務員探頭進來后,姑娘扭頭對服務員說:“沒你什么事兒?!奔o無華的眼部肌肉猛然收縮一下。服務員立即就離開了,絲毫沒有猶豫。
“你是這家店的老板是吧?!痹S靜波指著姑娘說話。
姑娘忽然起身,她身后的椅子瞬間被推倒在地,與此同時,整張飯桌也震了一下。
老徐瞬間起立:“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這里畢竟是公共場合。”
“再敢指我的話,我就撅斷你的手指?!惫媚镄毖劭粗S靜波說。
紀無華伸出手,他將許靜波推到了自己身后,又跨出一步護好許靜波之后,他說:“有本事你試試。”
“不自量力,不自量力,真是條不自量力的狗?!惫媚锏皖^說話,她用喉嚨發(fā)聲,她的話語完全是低吼出來的。
紀無華沒有接話,他只是攔住了身后的許靜波。
“你還敢動彈,你怎么敢的!”姑娘忽然提高了聲調,但她的聲音并不是吼出來的,而是低沉到胸腔里的威脅,在紀無華聽來類似于瘋狗的低吼。
“憑什么不敢。”紀無華保持先前的語氣說話。
姑娘低頭抬眼:“憑什么?”
紀無華雙眼驟然睜大。老徐沒有看清,許靜波更是沒有看清——紀無華一把就將許靜波推到了墻角。許靜波毫無防備,被墻角反推回來,她只覺背部劇痛,頭暈目眩不說,喉頭還卡了一團又腥又甜的東西。等許靜波恢復過來后,她忍不住張開了嘴,“哇”的一聲,一團血水被她吐了出來。
紀無華扭頭看著許靜波,他腳下一動不動,他右手正牢牢抓著姑娘的左手。
許靜波抬頭看了看,她忽然打了個嗝。許靜波被嚇得打了個嗝。姑娘的左手正被紀無華抓在手里,她的整條胳膊都是繃直的,她寬大的衣袖一直退到了胳膊后半部分。姑娘露出的半條胳膊連同左手都是純白色的,白得沒有一絲瑕疵,白得沒有一條皺紋,就像瓷器一樣。許靜波看得清清楚楚,她感覺這根本就不是人的手臂,這簡直就是機器人的手臂。
姑娘伸直手臂與紀無華對峙,玉瓷是紋絲不動的玉瓷,許靜波看到紀無華的肉體凡身已經開始顫抖了。
不多時候,兩道鼻血流下,紀無華任由它們滴到了地上。許靜波連忙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不要報警?!奔o無華與姑娘同時說。
許靜波收回了手機,她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紀無華手上絲毫不敢放松,他對姑娘說:“你是個怪物?!?p> “我根本沒怎么用力。所以你就是一條不自量力的狗而已?!惫媚镎f。
老徐絲毫不敢靠近兩人,他只在一旁比劃著說:“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嗎?在這種地方動手實在不合適吧!”
“確實不合適,算你們撿了兩條狗命回去?!惫媚锍榛亓俗笫?,左手幾乎在瞬間就恢復了正常。
紀無華擦了擦鼻血,許靜波看了看他,他的右手還在顫抖。
厲害,實在是厲害——紀無華在心里說——一下就能將我震出鼻血,輕輕一抽就能收回左手,在她面前,我脆弱又無力。她所言不虛,紀無華想,剛才要不是擋住那一下,許靜波肯定就去不了俄羅斯了。
什么人敢這么放肆,在飯店里就敢下這樣重的手?什么人能一出手就讓自己落入敗局,這是正常女生的的力量?紀無華快速推測。就憑她那一米八的個頭?或是那條怪異之極的手臂?這種一回合就落敗的局,紀無華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面對這樣的對手甚至是敵手,紀無華覺得自己起碼得問出她的名字來。對方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紀無華問:“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身份?”
姑娘忽然放聲大笑,她說:“怎么了?害怕了吧,覺得詭異吧。狗就是狗,狗配知道本王的名字?”
紀無華低頭說:“我叫紀無華?!?p> 姑娘“哦”了一聲,她說:“名字不算糟糕?!?p> 姑娘轉身就要離開,完全離開包間前她停下說:“我來這里是為了吃這家飯店的釀皮子,推薦給你們吧,東西很便宜,但我覺得你們不配吃它。”
紀無華盯著姑娘的背影看,他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