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ㄈ﹪蚁?p> 這還是我第一次從血的腥甜里辨出人生有一味能嗅著比這郁氣更濃,細鑒又清若無味。
我是個劊子手,殺過無數(shù)人,我亦不悔,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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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又見門前陣仗,我本意責問,卻見她也在,惱然瞬間降去了七分。
此次因我半途“莫名負傷”,眾軍士決意不讓我參戰(zhàn),雖然得勝,傷亡卻慘重不少。重傷托京醫(yī)治,我是只帶輕傷員來此的,而此役輕傷員顯然不多……心下萬分愧疚,面皮上卻要強裝鎮(zhèn)定,不知此刻我面上是何表情。
她咬了咬唇,下定決心般,突然跑過來,曳住我的衣角,如那個墨小蝶曳住她一般。
整理下心情,我強顏歡笑,偃首看向她,她卻怔住不再言語了。
周圍的聲音很是擾人。我只道她是見我這一身血駭了一跳,便輕揉她額前碎發(fā),安慰道:“無妨,這血都是別人的。”
周圍嘈雜聲更甚,一道道目光也變得愈加惹人厭煩,我只想快點與她到醫(yī)館去。
她猝然發(fā)泣,斷續(xù)地輕喃:“很危險吧……為什么一定要去打仗……”
為什么呢?我不知,因而答不上,便故作輕松道:“這次又要麻煩墨姑娘了?!?p> 那代城主倒有些小聰明,看出什么來,便跪出來拜言:“稟王爺……這女子天煞孤星……只怕……并非良配……”
周圍又鬧起來了。我上次來時,未見得墨姑娘的父母,想來這便是謠言的緣由吧……甚是荒唐,人之生死是天數(shù),又豈是一個未及笄的姑娘可左右的?她若是孤星,我彼時又如何免于饑饉而亡?
……
我自知我心所計,卻不知當時是如何開的口。墨姑娘至善至美,那小丫頭也很有意思,這一家當是有福報的,又何來“孤星”之謬論?
我感激她救我,也珍惜她贈與我的每一寸光陰。
我不知道周圍的愚民是否聽得進去,但至少我終于算是為她做了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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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燈如豆,昏黃掩映下,仙女正在治愈著凡人。
很美的景致。
躊躇一會,我還是問出了我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你……可曾婚配……”
她抬起頭,眸中微微詫異。
這下我倒慌了,無力地狡辯道:“我……我就是問問……”
她笑得恬靜,卻難免藏不住心底的落寞。
“有誰愿意娶天煞孤星呢……”似是覺得失言,又慌忙改了口,“主要是我還未及笄?!?p> 呼呼吹著窗兒的風忽而停了,屋里也莫名的無聲了。
無言。
靜默里,我在思慮,她則似是在憂郁。
為最后一個傷兵敷完藥已是深夜。
她悠悠走出,似是去后院的小溪濯洗血污。
我悄悄走出,沒入夜色,先行一步。
我靜靜地藏在夜里,看她用手舀起一捧清水,緩緩傾倒在雪白的手腕,微笑著,半瞇著疲乏的眼,看著清水流過掌心,流到指間,又并入纖溪。
她起身,轉首,似是在看我是否跟來。
我一時玩心大起,悄悄移到她身側,微微彎腰,手作虎爪,想駭她一跳。
她匆匆將頭回轉。
……
我大著膽子,摟住她的纖腰。她驚慌失措地將我推進這只沒踝的溪水。
羞澀與負罪感忽而漫上心頭,可對上她嗔怪的目光,又忽而不自覺地喜上眉梢。
她將拭手的帕丟給我,轉身急要回屋。
我鼓起勇氣捉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
“別走……”
“別鬧,這樣會生病的?!?p> “你何時及笄?”
“大概再過廿日吧……”
“……”
那天,她與我講了很多她的事,她在胎里便有所感應以至于她的父母得以幸免于地動之災,我被她接濟,墨小蝶也曾被她救下,我們都是因她而得以茍延無數(shù)年歲,可她卻被人如此對待……
她只是留下了許多早就該離開的人……
我真的很心疼,打定主意乞骸骨后攜她歸隱雅山,不要再關心那些流言,要溫酒著詩,要放浪形骸,要縱享清歡,還要和她生幾個可愛的娃娃。
她責我輕浮,推了我一把,竟就這樣倒在我懷里睡了。
累壞了吧……好好休息吧……
我在她額頭淺吻一下,就這樣摟著她,望著她,幻想著未來,直到支持不住雙眼閉闔。
夢里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