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方向

　　西大校園從空中俯瞰呈橢圓型，東南角有一小湖，湖邊分部著五幢實驗樓，與實驗樹隔湖相望的是行政樓和湖畔餐廳。

　　餐廳一層對全體師生開放，因為限量供應且價格不菲，每天來吃飯的人不多，賣的最多的是各種蔬果飲料。點上一杯飲料去湖邊走走，算是西大學生放松方式之一。

　　何修茂教授此刻也正拿著一杯綠油油的飲料，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看著湖上悠閑劃行的天鵝。

　　他不是一個喜歡休息的人，如果不是超時工作會被光腦一直吵，他能天天在實驗室里熬通宵，不要加班費的那種。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招校方喜歡，但他能干活呀，他以為只要自己干得夠多，校方總會讓他繼續(xù)干下去，哪怕經(jīng)費一減再減，還有不少人明著暗著勸他改變研究方向。

　　他是真覺得自己的研究對社會發(fā)展是有用的，顯然校方并不這么想，上周校方給他下了最后通牒，讓他改換研究主題。他當然不能就這么聽從校方命令，就跟負責的理事談了談，然后就談崩了，他還不小心動了手，咳咳。

　　現(xiàn)在他面對的不僅僅是能不能繼續(xù)研究的問題，還有可能被學校開除。

　　他在這所學校呆了三十多年，從沒有想過離開，他也不是一點不懂社會常識，就他現(xiàn)在的履歷，又能去哪兒呢？不會有研究院要他，學校估計也不會多——他打的那位似乎在教育界有點能量又是個小心眼的；直接退休吧，他這些年又沒有存下足夠他養(yǎng)老資金。

　　而且他也不想呆在家里混吃等死，他還是想繼續(xù)研究。

　　那就只有找農(nóng)場了，也只有私人農(nóng)場會對他的研究感興趣，條件差一點也沒關系。

　　“你好，請問是何修茂何教授嗎？”

　　一個男人儒雅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何修茂轉過頭，以為會看到一位西裝筆挺、氣質(zhì)穩(wěn)重的中年男子，誰知卻是一個穿著工裝外套皮膚偏黑的男人。何修茂腦中第一反應是學校派保安來趕他了，哪怕這個人沒有穿制服，但從他的站姿看，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對，有什么事嗎？”何修茂語氣發(fā)虛地問。

　　“我是綠農(nóng)星的農(nóng)場主，對您的研究很有興趣?！?p>　　李承隅表明身份，他從陳鏷那里聽說何教授與校方研究理念不合的事，但還沒有聽說何教授跟學校鬧翻。

　　鬧翻是遲早的，他先來掛個名刷一刷好感，讓何教授找下家時能考慮他的小破星球。

　　“農(nóng)場？你覺得作物自然留種是有必要的嗎？”

　　“也許在追求經(jīng)濟效益上，它沒有那么必要，但在保持物種特性上，它是一個方向?！?p>　　Z星系的原始物種比較單一，在人類遷移至此前，星球上還沒有進化出智慧生物。人類推動了星系文明的發(fā)展，也終結了星系本該有的進化。

　　當時，人類為了生存別無選擇，李承隅也不是什么圣人，自己人都要死絕了還去擔心其他星系的未來被改變這種事，對近來網(wǎng)上漸漸興起的爭議，他也是看過就算。

　　還有人說人類在經(jīng)歷過一次家園毀滅后，似乎也沒有學乖。

　　李承隅覺得不必這么悲觀，總還是有一些人在為未來奮斗，就是不知道他們的奮斗能否傳達到。

　　曾經(jīng)，何修茂也是綠色組織的人。

　　這個曾經(jīng)相當久遠，當時他還是西大的學生，參加各種組織是當時的風潮——現(xiàn)在似乎也一樣。他被熱情的同學說動，加入了其中一個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記不清名字也不知是否還存在的綠色組織，參加了約半年的活動。

　　這些活動主要是去各論壇“評論”、拉攏新人、籌集資金……他主要負責頭一項。

　　別看他平時不愛說話，在論壇上他就是小鋼炮，現(xiàn)在回想起那半年的時光，他仍感覺有熱血涌動，又覺得自己實在太傻。

　　對他們這樣的組織，只要不參加激進的活動，學校的態(tài)度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半年后，他的組織還是解散了，解散的原因很荒唐——拉他進組的同學爭風吃醋、跟情敵打賭輸光了組織的所有資金。

　　何修茂當時聽說就很懵逼，更震驚他三觀的是，他同學沒過幾天又加入了另一個組織，就為了追求女生。

　　在他同學再次邀請他一起加入時，何修茂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問號，因此還被同學取笑太較真。

　　自那之后，他就跟那位同學斷交了，而這件事傳開后，班上其他同學竟然對他敬而遠之，而他的那位同學交友沒有受任何影響。

　　四臉疑惑.jpg

　　在他青春最重要的那幾年，他的交友甚至戀愛因此事受到很大的影響，幸好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圣地，也就是實驗室。如今再回看，他不會再耿耿于懷，甚至在發(fā)現(xiàn)班中學生有人參加了跟他過去那個組織名字很像的團體時，他也能一笑置之。

　　問題是，現(xiàn)在來招攬他的這個人，似乎很像來自奇怪組織。

　　他已經(jīng)過了空談理想的年紀，且越發(fā)執(zhí)拗于眼睛盯上的東西，哪怕讓他犧牲自我附和一下也無所謂。

　　有些綠色組織是奇怪，但不可否認，在研究上他們更純粹。

　　希望他們不會逼他趕緊出成果，何修茂想罷，扯了扯嘴角，自認為露出和善的微笑。

　　“我會慎重考慮的?！?p>　　“多謝?！?p>　　李承隅聽到他的回答，并沒有抱太多的希望，他打聽過何修茂的性格，知道他不是很會拒絕人，但答應一件事總是相當干脆。

　　太可惜了，李承隅還挺看好何修茂的，這個人在教學上并不出色，但在研究上真的很用心，甚至自己貼錢也要干。

　　綠農(nóng)星就需要肯自己貼錢的研究員，咳咳。

　　開玩笑的啦，他也沒有那么摳。

　　何修茂只是他第一個接洽的目標，他還有其他的選擇，只是接觸下來后，他們對放棄安穩(wěn)工作去一個新開發(fā)的星球從創(chuàng)業(yè)做起興趣都不大。這也正常，換成是他，他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