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兒時的農(nóng)村樣
8,兒時的農(nóng)村樣
到了村頭,看農(nóng)舍房子還和過去一樣,是土坯房子,露出風吹雨淋后的剝蝕和殘缺,院落挨在一起,黃泥涂扶墻體上掛著的草帽鐮刀鋤頭和一串串紅辣椒玉米,個別房頂冒著或濃或淡的柴煙,被風吹拂得裊裊繞繞,這是熟悉的景象。
我們一起回來的4個人,各家的情況都大同小異,有的失去雙親,有的失去父親或者母親,兄弟姐妹大多在外工作,家庭成員不全,老家殘缺,顯得冷冷清清?;貋淼臅r候心情很迫切,但是到了家里邊,尋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和環(huán)境,又覺得寂寞和孤單。
晚上吃過飯,我們4個人又不約而同的來到張貴忠家相聚,村子的4周破了水泥路,但村里房舍之間還是土路,狹窄還坑坑洼洼不平整,勉強架子車能過去,我以前開車回家,車都開不到自家院前,天黑了走路磕磕絆絆的。
在拴柱家聚了,聊了幾句,找了一副撲克牌推牛九,這是當?shù)靥赜械囊环N玩法,一邊打牌一邊聊起了過去,說起了兒時的村莊。
我們的村莊叫張家莊子,因為以張姓人居多,還有王、宋、李、陳,林、崔等姓,有4個生產(chǎn)隊400多戶人家。
村莊離南岸黃河5公里路,與東邊的縣城相距15公里路,與北邊的照壁山也有10公里路,離西邊的騰格里沙漠有20公里路。中間是水澆地平原,雖然說四周有黃河,有沙漠,有山,但是近看遠眺都看不到山水和沙漠,只有一望無際的原野。
每天清晨,雞鳴狗叫,大人們就起床了,老漢背著背蔞出去撿糞,小伙子挑著水桶到村里唯一的井臺上打水,井里有水桶磕碰的叮當聲,也是人們早晨起床后見面問候寒暄的場所,女人們到灶房里生起了火,整個村莊的上空炊煙裊裊。接著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員趕著牛馬驢騾來到井邊飲水,馬嘶驢叫,生機機,活勃勃,整個村子就活泛了起來。少頃,晨霧散去,村婦們伺候一家人吃完飯,打掃院落,男人們扛著農(nóng)具,牽著牛馬毛驢開始了一天的田間勞作。
夏未,稻子正抽著青,穗子綠油油的昂揚著頭把節(jié),包谷長得比人高,雖未結報穗,葉子可像個鐮刀一樣,又長又鋒利,迎著風刷刷地刮著搖著,像有人指揮著,隨風整齊地搖擺俯仰,高梁結著紅紅的須子,嫩得淌水,嬌艷欲滴,似小姑娘的紅頭巾,也像列隊的少先隊員戴著紅領巾,舉著拳頭向國旗宣誓,水渠地頭稗草芒草蘆葦針葉草,吸盡了水份和陽光,可著勁地長,一切都生機勃勃。
這個季節(jié)學校放假,也是孩子們快樂的天堂,同齡的孩子回村幫著大人們收割莊稼,還兼顧生產(chǎn)隊的放牧。
說到這里,我為你們還記得大家放牧領的什么牲口嗎?
王軍說那時候我哥是生產(chǎn)隊長,我放牧領頭,我放的是一匹母馬和它的小馬駒。
我放的是一頭騾子,這個騾子可不是普通的騾子,是部隊退役下來的騾子,年齡大了,口吃老了,但體型彪悍,是個大家伙,前十天我都騎不上去,牽著放它,可麻煩了。
田偉說他放了兩頭毛驢,王老師說他吃了一頭牛。
王君騎著大馬,領著同村的八九個娃,騎著趕著幾十頭大牲口,揚威耀武,浩浩蕩蕩地出村,去往荒地野畔,田埂水渠放,我們在一起甚是熱鬧,空閑了賽馬,在田埂上頂腿,在玉米地里捉迷藏,下水游泳,餓了,地里的蘿卜土豆紅薯,水里的魚是孩子們的菜籃子,烤玉米,烤土豆,燒豆子,上樹摘沙棗,偷吃生產(chǎn)隊的瓜果,田野是孩子們的天堂,田地是孩子們的樂園。
在曠野的草浪中,牲口們裂著寬闊的大嘴,一股一把地往嘴里刷著攬著,密集而大的牙齒似鐮刀一樣,咔嚓咔嚓地收割著,不時打著響亮的噴嚏,羊群低著頭,呼嚕呼嚕?著漫涌地往前滾動,還不時發(fā)出哞咩的歡叫。
王君為了當好頭,求他爹用木頭雕了個駁殼槍,掛在腰上,領導著四隊的孩子,在村里當老大,孩子們玩著《地道戰(zhàn)》《小兵張嘎》《平原游擊隊》等小節(jié)目。
同村一隊的二狗子正與王君爭奪領導權,拿著木制長標槍,上面還系著紅艷艷的穗子,別領著七八個娃娃,經(jīng)常和我們打架。
孩子們玩游戲打架,牲口也不閑著,也不安分,也在騷情。這個季節(jié)也到了牲口的發(fā)情期,吃了一夏天的綠漠,牲口們膘肥體壯,攢足了力氣騷情,聚在一起“換工“蹭癢癢,脖子伸著交頸捊毛,摩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惡馬叫驢公牛伸著鼻子,呲著牙,湊在母馬母驢母牛屁股后面聞嗅,不時伸出身子底下黑不溜秋的東西甩著,二狗子的兒馬經(jīng)常圍著王君放的母馬轉圈,王君把氣灑在二狗子身上,兩個人天天打架,鼻青臉腫,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我們也跟著打架,每個人都有遭殃的時候。
有一天王君正在玩捉迷藏,躲貓貓,放松了對二狗子和那個兒馬的警惕,那兒馬圍著他放的母馬轉了幾圈,前蹄一揚,爬了上去,等王君發(fā)現(xiàn),急奔過來干預,馬騷情剛結束,王君氣急了,對著剛從母馬背上滑下來的兒馬抽了兩鞭子,又對兒馬身下還掉甩著黒棒槌打了一棒,幾馬疼的嘶嘶直叫,黑棒槌彎曲著收不回去,二狗子看見也急了,一邊罵著“又不是X你媽,打牲口干啥”,說著兩人撕打在一起,接著二隊和四隊二十多個小孩全部混戰(zhàn),拳打腳踢,抓咬撕擰,打了個昏天地暗,人人掛彩。
說到這里,我們幾個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差點岔氣。
家鄉(xiāng)的田野,秋天是最美的,豐收的季節(jié),抬頭看向天空,天是那么的高,云是那么的白。一群大雁排著“人”字向南方飛去,往地里看,連綿的稻田,一片金色,一陣微風吹過,沉甸甸的果實都頻頻點頭,葉子發(fā)出沙沙聲,稻谷沉甸甸低著頭,走進地里,一棵棵粗壯的玉米稈高過人頭,上面有三四個玉米棒,苞谷棒子肥胖的撐開了衣服,包衣裂著,剝開葉子,金黃的玉米粒擠得滿滿的,高粱比玉米還要高,穗子紅的姑娘們頭發(fā)上扎的紅頭繩,特別好看,往低處看,土豆,包菜,豆子都散發(fā)出成熟的氣味,稻浪滾,高梁紅,玉米黃,大豆實,包菜硬……人們喜氣洋洋。
秋收后,糧食收上來,這時候的天地歸了我們放牧的娃娃和牲口,大地的莊稼被收割,露著鐮刀割后的茬根,齊刷刷的,溝渠野畔的草顯露著高高的個頭,田地一望無際,無遮無掩,放牧也不怕牲口偷吃糧食,孩子們玩的自由自在,牲口們野的無拘無束,天地也自由了,不停的下著秋雨,甚至騰格里沙漠的沙子也不安份了,時不時刮個沙塵暴,昏天黑的揚威耀武。地里沒了莊稼,野草也自由了,放肆了,瘋狂生長,這時的草豐滿,硬朗,營養(yǎng)豐富,有嚼頭,牲口和羊撒出去,不用人看,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牲口們也湊熱鬧,撒著歡兒往一起跑,一二三四隊的牲口聚在一起,放牧娃也聚在一起,牲口們揚蹄奔跑,嘶鳴。
牲們吃的膘肥體壯,毛發(fā)光亮,過了發(fā)情期,開始孕育著新的生命。我們這些泥腿子娃娃,在地里刨土豆,水里撈魚,上樹摘棗,靠野食填飽了肚子,放牧回來,到飼養(yǎng)場,找間空屋,把麥穰、稻草、豆桿墊在地上打個地鋪,草上面鋪張草苫子破席,從家里拿來破被爛褥子,他們八九個孩子聚在一起玩?;蛄奶?,打發(fā)時間,無憂無慮,快活自在。
故鄉(xiāng),春天是煥然一新的,二月春風似剪刀,為你裁剪出新衣,樹綠了,草綠了,我們可以挖野菜,摘苜蓿。小燕做窩銜春泥,風起了,燕子迎風在空中飛來飛去,我兒時的心也跟著飛起來,夢也變得美好。
故鄉(xiāng),夏天是生機勃勃的,地里的農(nóng)作物長勢喜人,麥子熟了,有“碾饌子”吃了,菜園里的豆角、黃瓜、西瓜、香瓜、葫蘆等蔬菜和水果都出來了,農(nóng)村人的飯桌上終于有菜了,天熱的時候可以解渴了。
故鄉(xiāng),秋天充滿了喜悅的,金黃的稻穗、香甜的玉米、紅紅的大棗,還有高粱玉米搖拽多姿,碩果累累,豐收的喜悅洋溢在鄉(xiāng)親們的臉上,辛苦了一年,終于有了一季的收獲。
故鄉(xiāng),冬天也是美麗的,大雪覆蓋了田野,世界素白簡潔,農(nóng)家裊裊炊煙升起,坐在暖暖的土炕上,在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場湊熱鬧,一起閑聊、娛樂,閑了,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