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看望孟姨媒婆

　　15，看望孟姨媒婆

　　咋晚凌晨4點(diǎn)才回來，睡了個懶覺，醒來一看表己是早晨10點(diǎn)了，還不想起床，磨蹭了一陣子。出了門，太陽銀花花的照的人刺眼，家鄉(xiāng)的太陽和別的地方的太陽不一樣，在半高原地帶，空氣干凈，紫外線強(qiáng)，太陽光照下來直戳戳的，光線強(qiáng)刺眼，我一時間被刺的處于一片恍惚之中。

　　就在這時聽見有人招呼，抬頭一看，是我家隔壁的隔壁的孟姨站在門前，她說：“大侄子，我在這里等你一會了，你每年回村子里給每個老人發(fā)點(diǎn)零花錢，我就等你給我給發(fā)錢呢。”是的，從18年前開始，我每年春節(jié)不管有多么繁忙，有多少事，有多少朋友邀請一起活動，我都會置之不理，放棄一切有誘惑力的活動，回到我思念的家鄉(xiāng)，慰問每個老人，發(fā)點(diǎn)零花錢。這項善行我已經(jīng)堅持多年了，可是現(xiàn)在還沒有到春節(jié)，還沒有開始這項活動，看著她我心里想，她跟我要錢怎么這樣直接呢？一點(diǎn)拐彎抹角的含蓄都沒有，我掏出300塊錢給了她，她千恩萬謝的走了?？粗谋秤?，身體佝僂，步履蹣跚，好像快撐不下去了。

　　中午按照約定我們幾個人一起來到拴柱家吃昨晚上釣的魚，拴柱現(xiàn)在有錢了，是當(dāng)?shù)氐母蝗耍坏炎蛱斓聂~熬了一鍋湯，還鈍了清湯羊肉，熬了一鍋豬雜碎，甚至還蒸了基尾蝦，煮了海貝等，現(xiàn)在的物流方便了，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在任何地方都能送到，這小鄉(xiāng)村也能吃到海貨。但是拴柱的媳婦還是不會做水貨，魚是清湯熬的，與過去不同的是有了生姜調(diào)料，腥味不那樣濃了，但是吃不出特別的味道，海鮮做的和家常炒菜一樣，沒有鮮味。她看我們光顧著吃羊肉和豬雜，喝了幾口魚湯，基本上沒有動海鮮，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對勁，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說：你們是大城市里來的，什么都吃過，什么都見過，我們是鄉(xiāng)下人沒有做過海鮮，也不會做啊，做的不好吃了，你們多擔(dān)待。這話倒把我們說的不好意思了，又把筷子伸到海鮮菜盤子里，象征性的吃了幾口。

　　吃飯的時候我給大家說碰見了孟姨，日子好像過得恓惶，大家聽了感嘆，唏噓不已，說這個村上過去一半的家庭組合都是孟姨這個媒婆撮合的。

　　我提議說吃完飯了到上了年紀(jì)的家里去看一看，表示點(diǎn)意思，也不枉我們回鄉(xiāng)一趟。大家紛紛點(diǎn)頭同意。

　　我又補(bǔ)充說：去看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表示的意思，大家也不要分?jǐn)偭?，誰的親戚誰出錢，不是親戚的，過去跟誰家關(guān)系好，走得近，誰拿出一點(diǎn)意思。這一點(diǎn)大家也同意。

　　吃過飯中午也沒有休息，來到村里，然而，到了這里卻發(fā)現(xiàn)不對勁——村里并沒有人，好像家家都空蕩蕩的。

　　人都去哪兒了？沒有人氣的村子似乎讓田地變得更寂靜了。

　　拴柱給我們介紹說：村子里的人一輩子有個盼頭，就是搬到城里去，誰家的孩子工作了，能出去了，跳出龍門，就是有本事，全家搬到城里了就是成功的標(biāo)志。像你們幾個人早早考上學(xué)出去了，在村里面都是我們學(xué)習(xí)的榜樣。因此這個村莊上的一半家庭都進(jìn)了城了，去不了的都是沒本事沒有錢的人家。

　　即使沒有進(jìn)城的人家，年輕力壯的都到城里打工去了，村里留守的都是老人婦女和兒童。

　　我們想想也對，這和中國千萬個農(nóng)村的情況一樣

　　我們還是先來到孟姨家，她是個善心腸的人，為人和善，善于交往，大家都愿意和她來往。

　　來到門前，一只老狗頭枕在腿上再打盹，見了我們不理睬，也不叫喚，這樣的老狗我們也不怕，他徑直走了進(jìn)去。

　　忽地一群麻雀落下來，在巷道里碎聲亂吵，忽地再飛走起，像一大片的麻布在空中飄。來到孟姨家門口，屋檐下還堆著許多的柴火，房子破破舊舊，門上掛著個破舊的布簾子。

　　喊了幾聲，孟姨出來了，看見是我和其他幾個她看著長大的娃，熱情的老淚都流了出來。

　　一腳踏過門檻，地有點(diǎn)凹，差點(diǎn)閃了腳，她家還睡的是土炕，這倒是很少見了，我們上了炕坐下，炕上一塵不染，炕柜上放著被褥，疊的整整齊齊，孟姨還和過去一樣，是個勤快和愛干凈的人。家里的陳設(shè)相當(dāng)?shù)暮喡?，沒有任何一樣現(xiàn)代化的家電，掉了漆的木質(zhì)家具上，放著一臺老舊的電視機(jī)。

　　孟姨讓他老伴招呼我們，自已走出了屋子，不大一會兒，抱了柴火進(jìn)屋放在炕灶前，準(zhǔn)備給我們燒水沏茶。

　　拴柱制止了她，對她說：來看看你做做就行了，你一點(diǎn)火搞得烏煙瘴氣的，我們都坐不住了，他們在我家都喝好了，不用喝水了。

　　孟姨住了手，也在炕沿上做了下來，他老伴叼著旱煙鍋，遞給我們說抽兩口，孟姨埋汰他說：快把你那個臟東西拿開，人家都是國家的人，抽的都是好煙，能吸你這個黑筒子嗎？

　　他老伴拿回?zé)熷?，自顧自的吸了一口，一縷青煙就在我們面前裊裊飄蕩開來。孟姨一把奪了過來，氣吼吼道：來了這么尊貴的人，你抽的煙不溜秋的，想把人給我熏走嗎？，

　　一時間，我們都尷尬起來，屋內(nèi)空氣有些緊張，我趕緊掏出一包香煙，遞給他老伴說出這個吧。

　　孟姨過去在村上很出名，勢頭壓過了他的老伴，我們都知道孟姨，一直記著她，我們都不知道她老伴姓甚名誰？

　　田偉這個時候不合適的問了一句話：“孟姨，平常你都和老伴一起居住，沒有和兒女們一起生活么？”

　　我趕忙給他使眼色，制止他說這個話，因為孟姨是沒有兒女的，田偉是真不知道，還是把這事忘了，我也不清楚

　　孟姨倒也不忌諱，她說：“我和你大爺這輩子沒兒沒女，身邊也沒什么親人。”

　　我心里禁不住劃出一絲難過和悲涼，我納悶，孟姨過去是這里出名的媒婆，這個村莊上一半家庭都是她撮合而成的，這些家庭又生了多少兒女，掰著指頭都數(shù)不清楚，可孟姨卻沒有生下一兒半女，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我也感覺田偉問話有些冒失，是不是戳痛了孟姨和他老伴內(nèi)心的痛處？

　　屋里又是一陣沉默，大爺還在吧嗒吧嗒地吸著他的旱煙鍋，為了掩飾這個尷尬的冷場，我沒話找話的說：你有做媒的特長，這是個善行，為人辦好事，還能有點(diǎn)收入吧！

　　孟姨嘆口氣，很失落的對我說：這一行早就干不成了，我過去那是老觀念，老本行，腦子里記著這方圓幾公里的村莊，男男女女娃娃們的情況，憑著我對各家情況的了解，可以門當(dāng)戶對，也憑著我對這些年輕娃的了解，為他們配個對對?，F(xiàn)在不行了，自由戀愛了，不管村莊離有多遠(yuǎn)，娃娃們出去打工，人家自己就認(rèn)識了，再說了，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人家也成的很多啊，我們的老黃歷老觀念不行了?，F(xiàn)在村上的王歪嘴子成了媒婆，人家腿腳利落能走得出去，身上裝個本本，把十里八鄉(xiāng)娃娃的情況都寫在本本上，記在電腦里，誰家的閨女要出嫁，有什么條件，要多少錢都一清二楚，我跟不上這個行當(dāng)了。

　　拴柱聽到這里，接了一句話評論說，現(xiàn)在農(nóng)村的姑娘都是明碼標(biāo)價，農(nóng)村男娃娃有錢才能娶上媳婦。

　　王歪嘴是王君的親叔叔，王君自豪的表白，他叔叔拉媒一年能掙五六千塊錢呢。

　　我又問：那你們倆年紀(jì)大了，村上怎么照顧你們呢？今后的生活怎么辦？

　　“現(xiàn)在的社會好??！農(nóng)業(yè)稅取消了，不爭我們的糧了，國家還給我們低保，已經(jīng)給我們了養(yǎng)老錢，高齡錢，生活是不愁了，就是治病花錢太大了?！彼习樗季S還是清楚的，說話也是利落的。

　　聊了一會，我們說該告辭了，還要到村上其他老人那里走走，都去看看。

　　孟姨的眼汨又掉下來了，她用手抹著淚說：娃是個好人呢，有菩薩心腸，這10多年了，年年都回來看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又是給錢又送東西的，我們都心里記念著呢?！?p>　　回去了一定要代我向你媽問個好。

　　我對她說，我一定把你的話帶到，我媽這幾年鬧著要回來，說落葉要?dú)w根，他也上了年紀(jì)了，以防有個萬一不能“走”（去逝的意思。

　　她說：也是，你媽年紀(jì)也大了，還是回老家來，和我們這些老人有個說頭。

　　我嗯嗯的應(yīng)承著。

　　然后我問她：“以前莊子上的老人挺多的，我十幾年前來慰問有五久十個，七八年以前也有三四十個，后來越來越少，前年我來也就不到二十個了，咋回事呀？”孟姨搖搖頭，嘆口氣說：“都死的差不多了，還有的隨著娃娃進(jìn)城享清福去了，像你媽跟著你進(jìn)城都有20年了，現(xiàn)在沒有幾個人了，剩下我這個老不死的，想死卻死不了，日子熬得苦呀！”拴柱開玩笑說：“你給閻王爺燒柱高香，他就把你收了?！泵弦搪犃嗣蛑煨α恕Ｎ覇査┲骸吧喜∷朗侨松囊?guī)律，但是有死的，也有逐步老的，老人怎么能突然就少了呢？”老同學(xué)回答：“這個村莊的風(fēng)水越來越不好了，你也知道，過去有70歲80歲的老人，甚至有人活到91歲，現(xiàn)在高壽的人少了，沒有上80歲的人了。這是一個方面，另外呢，好多老人隨著兒女進(jìn)城了。所以你看不到幾個老家伙了?！蔽衣犃诉駠u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