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小商小販也活的滋潤

　　25，小商小販也活的滋潤

　　我老家張莊有七百多戶人家，分張、王、宋、袁、崔、劉、林幾大戶族，世代務農(nóng)，人類從茹毛飲血到農(nóng)耕，發(fā)展到手工業(yè)和商業(yè)，每一次生產(chǎn)力的進步，都需要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來提升和改變?nèi)藗兊纳睿搅吮臼兰o六七十年代，我居住生活的小鄉(xiāng)村，仍然有這種明顯的烙印，大部分人在家務農(nóng)，圍著門前的一畝三分地轉(zhuǎn)，沒出過遠門，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個別人有一技之長，成了鄉(xiāng)村匠人，就像上面講到的幾個，都過上了好的生活。甚至有些人沒有手藝，但頭腦靈活，走街串巷、小商小販，都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活得滋潤，略錄幾個。

　　一桿秤張四爺

　　張四爺肥頭大耳，一身膘肉，死于三高引起的心臟衰竭，臨終時，他拉著兒子“狗蛋”的手交代后事，這桿小稱傳給你，別小瞧了它，我從你爺爺手里接過他，養(yǎng)活了你們兄弟姐妹五個，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一日三餐都有保證?！肮返啊睆奈覀兂踔卸昙壿z學回了家，那是77年的事情，拉個板車，裝著炒瓜子，花生，油炸果子，簡單的茶、煙等小物件，開始了逢三六九趕集的小商小販，不久孱弱的身子骨變得壯實起來，嘴上還叼著煙，又過了一年，穿著彈力膠軍鞋，綠色仿軍裝衣，頭上戴著狗皮外翻帽子，讓我們同齡上學的年輕人好生羨慕，79年我考上大學，寒假回家，他敬重我是鄉(xiāng)上第一個應屆考上大學，請我到他家吃飯，還未過年，卻比過年的餐肉多，花樣多，并上了一瓶酒，三巡已過，臉紅耳熱，我第一次嘗酒，辛辣得直咳嗽，話也多了起來，“狗蛋”你行，日子過得這么滋潤，他也不隱諱地直說，你是大學生，知道商字怎么寫，拆開就是立個門養(yǎng)八口，這么聊著喝著，我也許是酒量低，還是嘆自己窮酸，心里不是滋味，第一次喝酒竟然這樣爛醉如泥，不省人事，在他家的熱炕上醉眠一夜，把他新鋪的床單被褥吐得一塌糊涂，多年后同學聚會都成了笑柄。83年我畢業(yè)時，他搖身一變成了倒爺，手提一箱子，拎個蛇皮袋，來往于廣州和銀川、家鄉(xiāng)之間，賣電子表，收錄機等電子產(chǎn)品，眼上架個墨鏡，腿穿喇叭褲，與鄉(xiāng)人不同，越來越不倫不類，與農(nóng)活越來越不沾邊，與貧窮落后越來越遠。

　　一張網(wǎng)張二爺

　　張二爺好吹牛，愛說昏話，整天游手好閑，他最自豪的事情是解放前十二歲就結婚了，十四歲就生了第一個兒子，鄉(xiāng)人在背后可不這么說，48年冬天雪大寒冷，有一女子討飯凍餓倒于村頭，他父親早起拾糞遇見，將女子背回家，女子醒后說的不是本地話，夾著濃濃的南方口音，大多聽不懂，調(diào)養(yǎng)月余，經(jīng)人說和，女子愿意留下來生活，他父親將他們兩婚配住在一起，沒有結婚證，也無儀式。因女子來自南方，村人稱她為南蠻子，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實姓，南蠻子給張二爺家?guī)砹烁Ｒ?，倒不說先后生了十一個孩子，夭折了三個，說的是心靈手巧，會做村里人不會做的飯菜，會說村里人沒見過的世面，會講村里人聽不懂的話，更奇的是，她織了一張漁網(wǎng)，教張二爺撒網(wǎng)打魚，當?shù)厥怯命S河水澆灌，溝渠縱橫，小水泊較多，早在農(nóng)業(yè)學大寨造田平地前還有二道湖，魚類資源豐富，但當?shù)厝瞬粫稉?，也不會吃魚，張二爺提著網(wǎng)，沿著溝渠到處撒網(wǎng)，一天下來收獲不小，除了滿足自己家吃食外，還偷偷到鐵路旁賣給鐵道工人和坐火車的人。張二爺撒網(wǎng)打魚也不寂寞，身后總是跟著一群看熱鬧的小孩，甚至大人也不例外，幫著他撿魚提袋，有時漁網(wǎng)卡在水里，小孩們爭先恐后下水幫著提網(wǎng)，農(nóng)忙時節(jié)，上工干活，中午休息間歇，在田頭地埂的水渠里也能網(wǎng)住幾條魚，因此，他家的屋里經(jīng)常飄出魚肉的香味，其他人家辛苦一年，在過年時買幾件腸豬肉過過癮，他賣魚的錢還能換來孩子的衣服鞋帽，換來他享用的煙酒，換來人情，他經(jīng)常請生產(chǎn)隊長、會計到他家吃魚喝酒，張二爺游手好閑，不干農(nóng)活，也沒有人盯著說啥，更不會上綱上線地說這是投機倒把，很是快活地過了幾十年好日子。

　　一個爐子張七

　　張七排行最小，看張二爺撒網(wǎng)，張四坐街賣瓜子，心里很是著急，琢磨著要有個營生，一時村頭“膨”地震天動地的響了一聲，村人有的拿著玉米，有的舀一碗米，趕去爆米花，爆米花師傅接過村人的大米，收一角五分錢，把米倒進了鍋子里，撒一點糖精，合上蓋子，一手拉著風箱，火苗隨著風箱的呼哧聲，一跳一竄的紅起來，另一只手搖著手柄將一個橄欖球狀的鍋子轉(zhuǎn)動起來，約摸一刻鐘后，?；饘㈠佔犹自谝粋€網(wǎng)狀的麻袋上，裹好袋口，拿起扳手將蓋子一擰一撬，“嘭”的一聲巨響，白煙彌漫，變魔術似的，一碗米變成一筐白花花的米花了，香脆可口，煞是可愛，排隊的人從早到晚，爭先恐后，生意挺好，張七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喜上眉梢，二話不說，死纏硬磨，將來人拜為師傅，從張二和張四哥手里借了些錢，隨師傅游走月余，回來時扛著爐子，鍋子，風箱，在村頭免費爆米花一天，喜得村人又排起了長隊，很是榮宗耀祖了一把，從此農(nóng)閑時，張七也經(jīng)常外出，走街串巷，四鄰八村，風塵仆仆，震天動地地干起了自己的營生，張七媳婦年輕，愛打扮，衣服也抻展了，臉上抹的油多，也舒展了。

　　一條扁擔宋搗蛋

　　宋家在張莊也是大姓大戶人家，在與張、王、袁三姓的生存競爭中，既無匠人，也無商人，只是多出了幾個當兵的，父親當兵回來后有兩個在縣鄉(xiāng)兩級農(nóng)機站當工人，脫了農(nóng)民的身份，吃上了公糧，與我同輩當兵回來的三個，因沒有招工指標，跳不出農(nóng)村，自謀出路，好在出門在外，有了些見識，堂兄弟三個每人一條扁擔，前后吊兩個筐，走在農(nóng)家小路上，收農(nóng)家土雞蛋，然后扒火車，將雞蛋賣到銀川，生意雖小，但薄利多銷，且兄弟三人團結心齊，一起上陣，也避免了地痞流氓的欺侮，村人問起生意如何，他們?nèi)M莫如深，說辛苦掙個飯錢，沒啥利，顯然不愿意別人搶了他們的生意，五六年后，三家一起蓋了新房，又從銀川拉回來一些舊家具，都是農(nóng)村沒有的新式樣，什么五斗柜，帶著鏡子的梳妝臺，村人紛紛請木匠仿照打造，又過兩年抱回來黑白電視，雖是舊的，但里面有人影有聲音，引得村人紛紛前來觀看稱奇，差點擠破屋子，哥三個在村里的形象高大了許多。

　　農(nóng)村就是這樣簡單，憑一雙勤勞的手，憑一張會說的嘴，憑一桿秤，憑一張網(wǎng)，也能簡簡單單的生活下去。

　　諸葛亮在寫給他8 歲兒子諸葛瞻的《誡子書》中提到：“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逼湟馑季褪?，不追求名利，生活簡單樸素，才能顯示出自己的志趣；不追求熱鬧，心境安寧清靜，才能達到遠大目標。然而又有幾人真的能做到“淡泊名利”？在《紅樓夢》的開篇中有這樣一句話：“人人都說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狈彩菍⒚吹煤苤氐娜?，必將被名利所困擾。在我們的生活中，有不少這樣的人，名利沒有得到時，處心積慮想得到，得到后，還要算盡機關，如履薄冰，恐怕一個錯誤將會名利丟失。弄得自己身心憔悴。其實，人生無常，花朵更不會開百日，總有凋零的那一天。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淡泊名利說的容易，但是做起來難。儒家大師朱熹也曾感嘆道：“世上無如人陷欲，幾人到此誤平生?！惫P者所講的是一種對名利的“量度”而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在世上，不過是一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過客。名與利都是過眼云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生為名利所累，實在是本末倒置。而淡泊是一種豁達的心態(tài)，是一種明悟的感覺。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是一種淡泊。但是淡泊并不是逃避現(xiàn)實，而是在工作中，多一分清醒，多一分思考。人生在世，都不會一帆風順，須知有失就有得，有付出就會有回報，明白其中道理自然心境寬闊。所以，淡泊名利是一種境界，淡定人生是一種超脫。而名利本來沒有好壞，適時以用，量度而追。有道是：“名利高寒閣，冷暖只自知?！弊分鹈倪^程中，有多少辛酸和幸福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