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小女孩兒的臉，看著她的眼睛：“你是被他們拋棄的，在我手里，你才有價值。你這么漂亮可愛，能值大價錢?！?p> 魏十七的腦海里閃過那張猙獰的臉，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她雙手相互捏了半天，還是無法緩解。她從口袋中的藥盒里取出一粒藥吞了下去，在無人的走廊里靠著墻站著。
“剛剛我與趙先生談的時候，你就不見了。原來在這兒躲清凈呢？”沈瑜看著倚墻站在走廊里的魏十七，“你怎么臉色不太好？”
魏十七掩飾性地搓了搓手：“您知道的，對于拐賣，我也是受害者。所以遇到這種事情，難免勾起我不愉快的回憶。不過我會盡忠職守，做好我分內(nèi)的事?！?p> 魏十七比沈瑜高上一個頭，她伸手輕撫女兒的后頸：“既然你對小時候的事有印象。為什么不能和我和你爸說呢？我們夫妻把你當做親生孩子來看待，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我們說的呢？有些痛苦，說出來就會好很多，有我們來替你分擔。”
魏十七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媽，你和爸在我心中就是最親近的人。只是對于痛苦，只藏在我自己心里就好，那些事不說出來為好。”
沈瑜不知如何勸她，想了想，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心理建設(shè)，然后說道：“小十七。媽幫你找你的親生父母吧？我聽說最近有了一項新技術(shù)可以通過跨年齡人像進行比對，我給趙先生推薦的就是那家公司?！?p> 魏十七看著她的眼睛，一位養(yǎng)母說出這句話之前不知道要經(jīng)歷多少心理斗爭。雖然魏十七對于拐賣案有種天然的恐懼，但是她經(jīng)辦的拐賣案還是很多，失散孩子的養(yǎng)父母都不希望子女離開自己這邊。因為這種原因，即使親生父母找到孩子，卻也得不到真正的團圓。
沈瑜笑道：“別這么看著我，你的沈女士可是很開明的。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孩子。即便找到你的親生父母，你也不會忘了我們對吧？”
魏十七搖頭：“我不想找他們，既然他們弄丟了我，我也不想回去了。即便他們可能也在找我?！?p> 魏十七灰心喪氣，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沈瑜很少見她如此失落，她知道小時候的經(jīng)歷在她心中留下了多么大的傷疤，傷疤觸之便痛，卻又會在偵辦拐賣案的時候再次被她自己親自揭開。
“魏隊！”梁煦叫住了她。他剛剛下班，案子辦的差不多了，他想著帶魏十七出去走走，不管去做什么，兩個人在一起就很好。
他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魏十七身邊還有一人。中年女子十分有氣質(zhì)，穿著素凈大方，舉止優(yōu)雅。梁煦看著兩人的面孔，乍一看，魏十七竟是和那女子長得有些相似。
沈瑜同樣在打量著他：“你們大隊新來的小伙子？小伙子長得精神?！?p> 魏十七介紹道：“梁煦，刑偵大隊偵查員，曾經(jīng)服役于武警部隊。這位是我媽，沈女士，中學教師，你可以稱呼她為沈老師。”
沈瑜點點頭，滿臉肯定與欣賞。魏十七知道這是沈女士的“外交策略”。
魏十七沖著梁煦眨了眨眼：“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她心道：我媽在呢，你先走吧。
梁煦接收到信號：“沒什么事兒，看著你在，打個招呼?！?p> 魏十七點頭：“沒什么事兒，那你就下班兒吧，到下班時間了?！?p> 梁煦無奈點頭：“好，那我先走了?！?p> ……
坐在家里的電腦桌前，魏十七點開尋親網(wǎng)站，不過幾秒過后她還是將網(wǎng)站關(guān)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如人販子所說，是被拋棄的。那個人很有可能騙她，但是，如果不是騙她的呢？她的父母也有可能真的把她丟了，或者更糟糕，她的父母或許像劉恕的親生父母一樣，把孩子賣了。
她不希望自己去尋找一個未知數(shù)，更不希望因此傷害到撫養(yǎng)她長大的養(yǎng)父母。她能度過許許多多的難關(guān)，唯獨不知道這件事如何解決，索性攤在床上什么也不想。
……
梁煦沒約上魏十七，只能自己回家去了。
來到分局幾個月都是經(jīng)手一些大案，梁煦幾乎每天都忙得不想回去，梁煦幾個月來第一次回家。說是家，其實也只是八年前因為辦案需要批下來的。
推開門，家里的窗戶正開敞著，他警覺起來，一把摸到燈的開關(guān)。
燈光下，黑暗中的人不再只是黑影，而是他熟悉的人。
中年男子沒穿軍裝，穿了一身便服，倒是少了很多記憶中的凌厲。他就那樣平靜地看著他。
“陳大隊！”梁煦已經(jīng)不自覺地淚流兩行，看著他頭上散布的白頭發(fā)：“這么久不見，你老了?！?p> 被叫做陳大隊的人是某突擊隊的大隊長陳方舟，他也同樣眼中含著淚，“是有太久了。”
陳方舟抱住他，手扣在他的背上：“是我親手把你送進龍?zhí)痘⒀?，這一去就是八年。你很出色的指揮員，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覺得后悔，我當初就不該同意你毛遂自薦去做臥底?！?p> 梁煦道：“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而且總要有人去犧牲?！?p> 陳方舟放開他，“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兩年前你對深藍的最大頭目斬首成功，為什么不歸隊？按計劃，你的任務已經(jīng)算是圓滿完成了。”
梁煦搖頭：“計劃的內(nèi)容是摧毀深藍，我沒做到。”
陳方舟：“當時警方與國際刑警合作，可是現(xiàn)在可沒有這個條件，而且破曉計劃已經(jīng)認定完結(jié)。你都已經(jīng)回來了，你難道打算再重新回去嗎？”
梁煦想到鏡湖分局，他已經(jīng)和當年出發(fā)的時候不同了，當初他孑然一身，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牽掛的人和事。
“如果需要，我會回去。”梁煦道。
陳方舟接著說道：“你果然一點兒也沒變，你的事我已經(jīng)都知道了，你要調(diào)查內(nèi)鬼可以留在公安局，但是……這一次你要是選擇留下，突擊隊的位置就不能留給你了。”
梁煦點頭：“我明白?！?p> 陳方舟看著他平靜的回答，已經(jīng)是火冒三丈：“你真的不想要留在部隊了嗎？你要因為一個除不盡的惡，放棄你的前途？”
梁煦何嘗不想要留在那個曾經(jīng)揮灑過青春與熱血的地方：“我不想離開，但是我現(xiàn)在的身體素質(zhì)已經(jīng)不能適應突擊隊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那個早中晚各跑十公里還不累的小伙子了，與其在考核中淘汰下放到普通連隊，一輩子不上不下，不如我自己離開?！?p> 陳方舟恨鐵不成鋼，卻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上面給你晉升了少校軍銜，因為你情況特殊，我之后會親自去幫你走轉(zhuǎn)業(yè)流程，我給你一個月時間考慮。若是你真的要離開，我不攔著你?！?p> 陳方舟走后，梁煦坐在沙發(fā)上。
離開，不離開，這也是他面臨的難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