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大新百貨

　　顧子柏一邊走一邊思索，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南京路。

　　突然，前方的一位老者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者看上去大約五十來歲，身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腰上還分別綁著兩個大袋子，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顧子柏覺得有些好奇便悄悄地走上前去，此時老者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街上的行人和來往車輛，并且時不時還從一個袋子中拿出一把豆子放進(jìn)另一個空袋子內(nèi)。

　　顧子柏默默觀察了數(shù)分鐘，這才看出了些許端倪。

　　原來老者正用豆子計數(shù)行人及各種車輛往來的流量。

　　這不就是后世的市場調(diào)研么？

　　顧子柏心中很是震驚，瞬間對老者的身份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忍不住開口問道：“老先生，您這是在統(tǒng)計這條街道的人流量么？”

　　老者有些不悅地轉(zhuǎn)過頭望了顧子柏一眼，然后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還是將豆子一顆一顆地放入袋子中。

　　顧子柏此時也意識到他的行為的確有些冒失，所以沒有再出言打擾，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默默等待起來。

　　大約過了十分鐘，老者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只是他并沒有理會顧子柏而是扭頭就朝便道的另一邊離去。

　　顧子柏楞了一下，心想這老頭還真有點意思，隨即便追了上去低聲說道：“老先生你先別急著走，我猜你應(yīng)該是對這條街上的房產(chǎn)感興趣吧？不然也不會在這里統(tǒng)計人流量?！?p>　　老者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他確實如顧子柏所說打算買下街對面的房子，所以才會連續(xù)三天在這里觀察街道的人流量，而他之所以會對顧子柏態(tài)度冷漠，是因為早已有數(shù)人出于好奇想與他搭訕，這讓他根本無法專心做事，搞得他不厭其煩。

　　只是眼前之人一開口就簡單的道出了他真實的目的，這讓老者心中很是震驚。

　　他不由地停下了腳步，先是朝顧子柏打量了一番，隨后微笑著抱拳說道：“小友倒是心思機(jī)敏，老朽蔡森不知小友如何稱呼？”

　　“在下李吉田?！鳖欁影匾彩俏⑿囟Y。

　　不過他在聽到蔡森這個名字時總感覺有些耳熟，努力在腦海中回想了片刻，突然面露驚訝地問道：“您難道就是香港的那位百貨大王蔡森？”

　　“百貨大王可不敢當(dāng)，只是在商界略有薄名而已?！辈躺⑽⒁恍?，算是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

　　顧子柏沒想到他僅僅只是隨意閑逛下，竟然都能遇上將來上海四大百貨公司之首的老板蔡森。

　　只是現(xiàn)在上海還只有“先施”、“永安”、“新新”三大百貨公司，不過顧子柏算了算時間，應(yīng)該今年大新百貨公司就會開始動工修建，所以蔡森今天到此的目的，應(yīng)該就是為他的百貨公司選址而來。

　　想到這里，顧子柏定了定了心神，笑道：“蔡老，馬上就到晚飯時間了，如您不嫌棄，不如由我做東請您吃頓便飯如何？”

　　蔡森心里也一直想知道顧子柏是如何猜出他的目的的，便微笑頷首欣然同意了顧子柏的建議。

　　顧子柏知道蔡森是廣東香山人，就在南京路上找了一家還算干凈的粵菜館走了進(jìn)去。

　　兩人剛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蔡森便率先開口道：“老夫在南京路上已經(jīng)觀察了三天，你是第一個輕易看出我目的的人，小友還真是聰慧過人啊?！?p>　　“蔡老過獎了，我也只是觀察比較仔細(xì)而已。”顧子柏“原因其實很簡單，首先只有商販會在意南京路上人流量的多寡。

　　其次我看您衣著光鮮、氣勢不凡，又不像是路邊的小販，而此地又是南京路與尼蔭路、勞合路的交匯點，屬于最繁華的地段之一。再加上您時不時會望向街對面的那幾間住房，所以我這才推斷您應(yīng)該是對街對面的房子有興趣?！?p>　　“啪啪啪！…”顧子柏話音剛落就看到蔡老竟輕輕為他鼓起掌來，同時口中感嘆道：“觀察細(xì)致入微，分析有理有據(jù)！真是后生可畏?。　?p>　　“蔡老謬贊了，小子可不敢當(dāng)。”顧子柏謙虛地笑了笑，緊接著又身子湊到老者跟前神秘兮兮地說道：“您老是想在這里新建百貨大樓吧？冒昧問一句，此事不知是否已經(jīng)定下了？”

　　“這只是我初步的構(gòu)想而已，還沒有最終確定下來?！辈躺f道。

　　“是因為資金的原因嗎？如果是的話，在下倒是可以幫忙?！鳖欁影亓⒓凑f道，別看他表面上說的風(fēng)輕云淡，可他心底此時卻異常緊張，因為在他看來這家即將建設(shè)大新百貨簡直就是一只會下金蛋的母雞，雖然和知鷹二只給他五萬美金的啟動資金，但只要蔡森同意他入股，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全部投進(jìn)去，并且還會想盡法子多籌集資金，畢竟明知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誰都愿意參與其中。

　　如此一來，將來不僅會有資金支援紅黨，甚至還能為大久保家族賺取足夠的利益。

　　“哦？小友難道是想入股？”蔡森有些詫異地問道。

　　“沒錯！”顧子柏立即連聲肯定，語氣中沒有一絲的猶豫。

　　“呵呵，這倒是稀奇了，我身邊的朋友都勸說我不要在上海建百貨公司，因為上海已經(jīng)有了三家大型的百貨公司，現(xiàn)在再摻和進(jìn)去競爭會非常激烈，而且自‘一二八事變’以來通貨膨脹嚴(yán)重，此時開設(shè)新店風(fēng)險會非常大?！辈躺⑿χ┵┒?，仿佛他說的這些都是有點而非缺點一般，隨后又朝顧子柏問道：“怎么樣？小友現(xiàn)在還想入股嗎？”

　　顧子柏必須承認(rèn)蔡森說的都是實話，但都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又怎么會放棄？

　　只見他僅僅思忖了片刻便開口說道：“您朋友說的這些問題的確是客觀存在的，但您也有自己的優(yōu)勢。

　　首先，先施、永安、新新這三家百貨公司都是外國貨比較多，走的都是高端路線，而您在香港和廣州的大新公司既做洋貨又賣低端的產(chǎn)品，如此一來就與另外三家公司產(chǎn)生了錯位競爭壓力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其次，您在香港有著豐厚的資產(chǎn)和廣泛的人脈，就算是打起了價格戰(zhàn)，您的優(yōu)勢也比他們要大上很多。

　　最后一點，是小子我自己的一點私心，我計劃近期成立一家貿(mào)易行，如果能與貴公司達(dá)成供應(yīng)合作，想來會是雙贏的結(jié)果。

　　所以綜上所述，我非?？春媚拇笮掳儇浌?！”

　　聽完顧子柏的講述，蔡森此刻心中無比震驚，眼前這位年輕人的想法竟然和他不謀而合，盡管此事風(fēng)險不小，但他的優(yōu)勢更大，所以不管家人朋友怎么規(guī)勸，他還是決定在上海開設(shè)一家規(guī)模最大的百貨公司。

　　只是雖然他很欣賞眼前這位年輕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也不知道此人將來會不會拿著股份掣肘于他，而且他的資金非常充沛，所以并沒有讓外人入股的打算。

　　“想不到小友眼光竟如此犀利，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我不服老都不行了。”蔡森感嘆了一句，緊接著又說道：“只是我雖然是公司的老板，但其實還有很多的股東，小友想要入股的事情，我也要參考他們的意見。不過小友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說服他們，讓我們達(dá)成雙贏?！?p>　　顧子柏聽到這里，心不由地沉了下去，他其實知道整個大新集團(tuán)就是蔡森的一言堂，說什么要回去說服股東的言語顯然是在搪塞于他，但顧子柏表面上卻還是神色如常微微一笑道：“有勞蔡老了，那小子就靜候您的佳音了?！?p>　　不多時，晚飯便在兩人愉快地交談中結(jié)束了，離別之時兩人甚至還互相留了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顧子柏看著蔡森離去的背影，臉上逐漸露出輕蔑地笑容。

　　“去太古路！”

　　顧子柏隨手找來一輛黃包車，告知了車夫目的地后便開始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很快黃包車便到達(dá)了目的地，顧子柏下了車沿著街道走了不到兩分鐘，轉(zhuǎn)身便消失在了一個巷口之內(nèi)。

　　這是一條很有特點的巷道，巷道兩旁竟涇渭分明地坐落著兩種風(fēng)格迥異的弄堂。

　　左邊密密麻麻的那種三開間、五開間的老式弄堂，而右邊則是最新式的花園式弄堂。這種新式的弄堂既不像別墅那樣顯眼，卻又處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之中，最重要的是它獨門獨戶，私密性也能得到很好的保護(hù)。顧子柏便是走進(jìn)了這樣一家花園式的弄堂內(nèi)。

　　此時屋內(nèi)正有一男一女兩人恭敬地站在顧子柏面前。

　　“小惠，交代你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顧子柏靠在椅子上，輕聲問道。

　　“我按照您的吩咐已經(jīng)在南京路盤下了一棟樓房作為我們商會將來的總部，另外商會的注冊申請也已經(jīng)提上去了，三天后營業(yè)證明就可以辦下來。”張小惠恭敬答道。

　　“很好，商會建成后你就作為我的秘書協(xié)助我處理日常的事務(wù)，黃聰你則潛伏在普通職員之中，替我監(jiān)視這些支那人的一舉一動。”顧子柏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給兩人安排了任務(wù)。

　　“嗨！保證完成任務(wù)！”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張小惠和黃聰并不是兩人的真名，男子其實叫中林聰一，女的叫山下惠子，兩人均是隸屬奉天特高課的特務(wù)，是和知鷹二特意派來協(xié)助顧子柏完成任務(wù)的。

　　顧子柏看過兩人的履歷，能力都非常強(qiáng)，除了他們略帶北方的口音外，就連顧子柏一時也看不出他們是日本人的破綻。

　　“黃聰，你明天去趟南京路與勞合路交界的路口，向那附近的商戶和租戶透露一個消息，就說有位香港的富商要在這里建造一棟超大型的百貨公司，這片土地將會越來越值錢，越早出手虧的會越多?！鳖欁影乩湫α艘宦?，既然上天讓他遇到了蔡森，那么大新公司的股票他就勢在必得，就算因此會用上一些非常規(guī)的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吃過晚飯，顧子柏像往常一樣回到房間，先是在電臺上輸入了一段特定的頻段，然后拿起書架中的一本小說便靠在椅子上無聊地翻看起來。

　　他原以為今天又會像前幾天一般毫無收獲，可讓他意外的是電臺突然亮起了綠燈，伴隨著一陣滴滴聲從耳機(jī)中傳了出來。

　　顧子柏大喜過望，趕緊將電報的內(nèi)容抄錄并立即譯了出來。

　　“情況已知悉，我部會盡快赴滬！村長?！?p>　　看著落款上那個熟悉的代號，顧子柏此時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迅速拿出打火機(jī)將電文燒毀，然后關(guān)掉電臺走進(jìn)了臥室。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兩天。

　　第三天中午，顧子柏剛在屋內(nèi)吃完午飯就看到黃聰急匆匆地推門而入。

　　“組長，事情今天發(fā)生了變故?！?p>　　顧子柏聞言皺了皺眉，隨即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出什么事了？”

　　“屬下按照您的指示在暗中散播地皮漲價的消息，前兩天都非常順利，那些住戶都表示會靜待房價繼續(xù)上漲。

　　可到了今天上午情況還是發(fā)生了變化，一群地痞流氓出現(xiàn)在了那些沿街的商鋪門外，顧客看到一群兇神惡煞般的壯漢出現(xiàn)在門口，哪里還敢進(jìn)去買東西，商鋪內(nèi)自然門可羅雀了?！?p>　　“那些商戶沒有報警么？”

　　“報警了，可巡捕一來那些地痞就走，等到巡捕離開他們又會接著回來。地痞們只是待在商鋪店外，巡捕也拿他們沒有辦法?！秉S聰如實回道。

　　“呵呵，有點意思，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蔡老也會玩這種花招。”顧子柏笑著感嘆了一句，緊接著又吩咐道：“你繼續(xù)到現(xiàn)場去監(jiān)視，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妄動，我自會想辦法處理?！?p>　　“嗨！”

　　待黃聰領(lǐng)命離去，顧子柏這才起身來到了書房，不多時，一封電報便被他發(fā)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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