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故地重游

　　中秋過后，邱鳳鳴扔下孩子老公，扔下建材商店，帶著李金枝去了上?？床　?p>　　邱繼根已經(jīng)知曉老妻的病情，他堅持出院回家，由邱雁鳴照料他和邱老太太的起居，邱鳳鳴臨行還給家里請了一個保姆，只做三餐。

　　邱鹿鳴趕在周六時，去看過一次，邱繼根神色懨懨，無精打采，邱老太太也不再要他隨身照顧，只將邱雁鳴指使得腳不沾地。她還是如常康健，盤坐在客廳放置的硬板床上，冷眼看人，直到邱鶴鳴一家三口來了，才露出一點(diǎn)笑模樣。

　　邱鹿鳴借此機(jī)會，就托詞還要備課，起身回家。

　　一轉(zhuǎn)身，就聽到邱老太太在大聲叱罵保姆，嫌棄她做的飯菜不好吃。邱鹿鳴狐疑地看看廚房，她明明記得進(jìn)門時與保姆擦肩而過，她說去買菜。

　　心中哂笑，八成這又是在指桑罵槐，而那個槐，就是她邱鹿鳴吧。

　　卻見邱雁鳴大步從臥室沖出來，“天天罵人，有完沒完！我媽做飯倒是好吃！你怎么不對她好一點(diǎn)！”

　　邱老太太火冒三丈，“滾你娘個腿的！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我樂意對誰好對誰好！生一堆丫頭片子，還想上天？”

　　邱雁鳴這幾天暴瘦下來，形容枯槁，冷不丁看上去嚇人一跳。劉美娜一見她哎呀一聲，“艾邁雁鳴兒你咋了，幾天咋就瘦成這樣？”

　　邱雁鳴一抬手，擋開劉美娜的手，“看完人就走，我媽去上海看病了，家里沒人伺候你們這一群大爺！”

　　“你這孩子，咋得誰咬誰，三嬸可沒得罪你?。　?p>　　“你倒是沒得罪我，你一來我們家，我媽就得挨我奶一頓狗屁呲，嫌棄她沒生兒子，我就不明白了，這都什么年代了？兒子就那么重要嗎？你自己就不是女人嗎？你生病了能保證兒子伺候你嗎！”

　　“咣當(dāng)！”一聲，邱老太太一把掀翻了床邊的針線笸籮，“老大！你給我打死她！”

　　邱繼根不知何時從臥室到了客廳，對著邱雁鳴吼，“滾！”

　　“滾就滾！”邱雁鳴一扭身，走到門口，趿拉著鞋走出家門，路過邱鹿鳴還不忘白了她一眼，邱鹿鳴一秒也沒耽誤，也跟著滾出去了。

　　回到她獨(dú)居的九十多平米的家中，只覺得無比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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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級的班級并不難帶，沒有尿褲子的，也沒什么逆反的，又都懂得一點(diǎn)道理了。

　　天氣逐漸涼爽，風(fēng)吹樹葉有了響聲，然后，就又放了國Q假。

　　國朝的國Q是天寧節(jié)，那是官家的生日，舉國要?dú)g慶三天。大長公主隨宗室入宮朝拜，帶她進(jìn)宮過一次，遠(yuǎn)遠(yuǎn)聽到教坊藝人模仿百鳥鳴叫，宛如鸞鳥鳳凰飛臨宮中，集英殿上、兩廊上，直到彩樓后面都依著身份坐滿了宗室、各國使者和官員。雖不能靠前，聽著樂曲和歌聲，看到彩樓上舞動的人影，已經(jīng)很滿足。

　　如今的國家，沒有官家皇帝，沒有年號。

　　國Q。是國家成立的紀(jì)念日，足足要放七天假，正是人們出行旅游的好時機(jī)。

　　邱鹿鳴和楊戈中秋一過，就已定下了行程，她們要去楊戈的家鄉(xiāng)。

　　之所以要跟著楊戈，是因?yàn)榍衤锅Q沒坐過飛機(jī)，送邱繼業(yè)的時候，她悄悄研究過乘機(jī)流程，但想到一下子要飛到那么高的空中，心里還是沒底。

　　果然，當(dāng)飛機(jī)滑翔著猛然飛離地面時，邱鹿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強(qiáng)自咽下沖到喉嚨口的驚呼，緊攥雙手，固執(zhí)地瞪著眼睛，看舷窗外面逐漸變小的樓房，心中充斥著懼意和新奇，當(dāng)視野完全變成一片蔚藍(lán)之時，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只鳥，翱翔于天際。于是暗暗下了決心，今后所有的假期，都要出去走一走，看看這大好河山！

　　坐在旁邊的楊戈長長吐出一口氣，見邱鹿鳴回頭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一根手指小聲說：“第一次?！?p>　　邱鹿鳴不由得笑了。

　　“陪你那段時間，邱教授是計時付費(fèi)給我的，門票、車費(fèi)、餐費(fèi)都報銷了。來濱城一年，我都沒怎么出去玩過，這次不僅增長了見識，還賺了錢，才買了機(jī)票，以前我都是坐火車買學(xué)生票的。真的！我特別感激邱教授的信任?！睏罡贽D(zhuǎn)頭看著邱鹿鳴說。

　　邱鹿鳴已漸漸習(xí)慣與人近距離直視，當(dāng)別人直視她的時候，她不想躲開，那仿佛意味著逃避和懼怕，所以她不躲?！澳且欢ㄊ且?yàn)槟愫軆?yōu)秀?！?p>　　“嗯！邱教授是我們院兒以治學(xué)嚴(yán)謹(jǐn)和為人方正出名的教授，他和赫教授的佳話在全校流傳，我們院兒四百多女生，邱教授卻只選我來幫你恢復(fù)記憶，這樣的認(rèn)可，就是對我最好的評價。鹿鳴姐，這學(xué)期，我真的特別有信心，原來我是這么優(yōu)秀！”十八歲的小姑娘臉蛋和眼睛里都泛著光。

　　邱鹿鳴點(diǎn)頭笑。

　　飛機(jī)鉆進(jìn)云層，舷窗外霧蒙蒙一片，不一會兒，視線驀地變藍(lán)，飛機(jī)已穿云而過。

　　兩小時的航程結(jié)束，邱鹿鳴的心隨著飛機(jī)起落架一起落地，她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有成就感，高興地和楊戈走出新鄭機(jī)場。

　　楊戈家住鄭州附近郊縣，她正在找大巴車，就聽邱鹿鳴說要去ZZ市內(nèi)，很是詫異，“不是說好去我家嗎，明天我?guī)闳ネ鎯?！?p>　　邱鹿鳴只說有朋友在鄭州，讓她自己回家團(tuán)聚，回頭濱城再見。

　　楊戈還有些擔(dān)心，“你朋友怎么不來接機(jī)？你別被騙了！”

　　邱鹿鳴笑著指指頭，“放心，我想起來好多了。”

　　楊戈這才回了家。

　　邱鹿鳴沒什么行李，只一個背包，她直接買了去鞏縣的車票。

　　到達(dá)永昭陵，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diǎn)，她百味雜陳地站在陵園南門口。

　　她不能忍受，官家的皇陵不遠(yuǎn)處竟然全是居民區(qū)，本應(yīng)肅穆的地方，有大批游客嘈雜吵鬧，大大咧咧進(jìn)了陵園。她早知道官家的陵墓被盜過，也知道連始皇帝武帝的陵墓都成景點(diǎn)，供百姓參觀游覽，可真到了陵園跟前，親眼目睹時，還是很難接受。她出生不久官家就駕崩了，當(dāng)然，不駕崩她也沒資格得見天顏，但那是大長公主的父親，她就是不愿意每天有這么多人打擾他的亡靈。

　　隔了千年她已找不到關(guān)于大長公主的痕跡，竟連個祭拜的地方也無，只得來到這里。

　　在高聳的兩個雀臺前，邱鹿鳴終于忍不住跪伏在地，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