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輸給我不丟人
將軍振袖揮劍鍔，玉闕朱城有門閣。
恒山鐵騎請金槍，遙聞箙中花箭香。
北椋立于廊下，單手抱臂，瞧著她家主上風(fēng)姿，霎時，仿似想到了那年濟安城兵變，城門大開的場景。
許久不見軍中作仗之人風(fēng)骨，她家主上，活像是為沙場而生，她持槍的模樣，剛毅的面容，渾身透著的那股精神氣，若是那年，濟安城事變，主事的人是她的話……
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北椋心態(tài)悲涼，立時被眼前場景拉回現(xiàn)實，城早破了，而她家主上，還正意氣風(fēng)發(fā)。
李宴換左手，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力氣，兩招功夫，就將李屈擊倒。
還真是高估了他，這就是李家最為英才的少年郎，日后這李家，還等著他發(fā)家以光宗，笑話！
李宴的冷色從眸里直下，尋常她也不會這般冷峻，此刻卻是氣性橫生：“再來！”
李屈站起了身，握緊手中槍，再度殺來。
這回是一招，李屈就被掃到了地上，砸倒了身后的槍架。
李宴逼近：“再來！”
如此往復(fù)。
李屈被擊倒在地六次有余。
廊上，方姨娘可真的再看不下去，她心疼得發(fā)慌，哭出了聲：“淑兒，你哥哥他剛從獄里回來，身上的傷還沒好透，這是要做什么，大姐兒要想要他的命，拿我的命去抵好了，你快叫他們住手，快快住手！”
李淑的心也是絞在一起的，她握緊姨娘的手，盡力壓住慌張，厲聲：“姨娘，你安靜些，大姐姐絕對不是胡攪蠻纏的人，你看她對大娘子的態(tài)度便能明白，她不過是想試試大哥哥的身法，我們再等等，再等等！”
李屈這一回躺倒在地，吐了一口血，掙扎著起不了身。
李宴不屈不撓，往前每走一步，道話便越沉一分：“李家最出色的后生小輩，槍法假以時日橫貫京中，指揮使最器重的少年英才，兄長，你如今丟官閑置，身受瘡傷，連個小小的郡主侍從都應(yīng)對不了，你將如何擔(dān)起這大任，又將如何以一己之力挑起光復(fù)李家?guī)状鷺s耀的大梁，憑你幾句狠話？憑你在西巷養(yǎng)的那幾個樂籍女子？還是憑你岳丈戴家的勢力？”
李屈吐血不止。
一時間，瞳孔恣裂，狠吐一口血之后，他捏緊手中長槍，拼了命站起了身，身形顫顫巍?。骸袄钛?，看招，再來！”
一柄長槍鉚了最后力氣沖來，李宴嘆了聲氣，單手擊開那長槍，這回沒再用力，只著槍頭架在了李屈脖頸上，長槍直指他的血管。
輸了。
最引以為傲的槍法，連個女人也打不過，輸?shù)膹氐住?p> 手中脫力，長槍從手中跌落，李屈雙腿撐不住，直直跪下，垂首，又吐了口血。
李宴收了槍。
他這最后一記槍法，她總算滿意了些，垂首與他道。
“輸給我不丟人，這京中能勝過我之槍法者，沒幾個人，兄長，李家槍法最為精湛之處，是為形色，你這是剛?cè)腴T，且去洗漱一番，來用晚膳吧?！?p> 方姨娘叫了小廚房呈膳。
方姨娘房中質(zhì)樸，拿來招待的膳食北?？匆娭逼沧臁?p> 還有李淑，頭上的簪子，已經(jīng)是第二回瞧見。
打量完，李宴問：“姨娘份例的銀子每月庫房有無按時交付？”
說起份例銀子，方姨娘苦澀：“庫房欠債累累，隨大娘子返鄉(xiāng)前，就已經(jīng)幾個月沒取過銀錢了，大姑娘，我知道屈兒的事是你出的力，可這墊補的銀錢，我們是真的一時拿不出手，你只等屈哥兒找著了差事，發(fā)了公錢，我再墊補給你，行嗎？”
李宴沉色：“日常份例銀子也不發(fā)放，姨娘和淑妹怎樣過生？”
方姨娘不敢再說，看向李淑，畢竟有些東西牽扯得多，李淑雖然聰慧，卻頂不住大姐姐這一雙沉色的眸子，答：“日?？课液托∧锏氖炙嚍樯?，做些繡帕托了秦媽媽拿出去賣，這才勉強為生的。”
只怕她說的還簡單了些。
李屈下大獄，方姨娘身上有頑疾，吃藥最是花錢，可見這房里平時過的是什么日子。
外頭丫鬟聲響，李屈換了衣裳走了進來，他面色發(fā)白，坐到席間，方姨娘看見他這樣，就想流眼淚，被李淑制住。
李宴朝身后北椋使了個眼色，北椋將一早備好的藥丸藥品拿了上來，打開盒匣。
“這里有幾尾治內(nèi)傷的藥，適才我未出全力，不會傷及根本，兄長無甚大礙，用膳前將這些全都吃了，自明日起，你的藥膳我會叫大廚房一并熬好，十日功夫，你的身體，我必是能調(diào)理妥當(dāng)?！?p> 一桌子人都怔住了。
李屈驚極，直直看著她。
方姨娘是被李宴的話驚到。
李屈卻是驚詫：“你說你適才未出全力？”
李宴抿了抿唇：“兄長這是還想再討教我的功夫？”
李屈收了聲，一一吃了藥后，直覺渾身清爽，再度看向李宴，眼里情緒極為復(fù)雜，半晌，便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李宴知道他心里很有些話，她還有話呢。
用過晚膳，方姨娘又親自給她點了杯茶，態(tài)度恭敬。
李宴接過茶來，李屈就坐在她右手邊，叫姨娘帶著一眾人都出去，這是單獨有話要跟她說的意思。
一時，人都退了出去，李屈板正的臉有了松動：“大妹妹，你救我出大獄，我感激不盡，但你若是以此事裹挾我，我寧死不從?！?p> 嘖。
她怎么著了，他就覺得她想他死了。
“兄長說這話可就沒勁了，我就是要裹挾你，也是拿西巷的事威脅，大哥哥是不是還忘了，你借的那筆巨款，到如今，是逾了幾日了？”
李屈面上霎時青紫交加。
“明日我就去將這筆錢補上。”
“補上？拿什么補？拿你小娘吃藥的銀子，還是拿你小妹挑燈刺繡的繡品換作的銀錢？亦或是再去借一筆？”
李屈被她幾句話刺的沒臉，聲音都弱了：“大妹妹何苦這樣挖苦我?！?p> “哼，我挖苦你，北椋，將借據(jù)拿來?！?p> 一紙借據(jù)擺在面前，李宴甩了甩手中紙頁：“大哥哥，加上這張清了的借據(jù)，還有謝大人的人情，你還個幾年都不夠，往后請先著為我當(dāng)牛做馬吧?！?p> 李屈接過那借據(jù)一看，很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立時又提高警惕：“好在是落在大妹妹手中，大妹妹，西巷的事？”
他終于敢提西巷。
“你身邊唯一替你辦事的小廝如今也打發(fā)了，一時半會兒，走不出什么風(fēng)聲，西巷之事，你心里明白輕重，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若是處理不好，屆時就莫要再怪我出手?！?p> 李屈抬起頭，原來她打發(fā)茗仙，是為了堵住風(fēng)聲。
他深深思索，才道話，面色窘迫：“大妹妹，其實我往少監(jiān)吳大人那處送禮，也不全是為了給平娘脫籍……”
李宴頓時冷了臉：“倒是叫得親熱?！?p> “不是，大妹妹，平娘她雖是樂籍女子，身世卻相當(dāng)可憐，她與一般的女子不一樣，你若是見了她——”
“兄長，我原以為你有些骨氣，不想也是紈绔子弟一個，未娶親就招攬些風(fēng)塵女子，日后你又將你的正妻放在何處，怪道那戴家要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