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墮落

　　秋風(fēng)猙獰了一夜又一夜，無情的吹落了陽光照射下那繽紛多彩的葉兒。在從前，翠綠是它們天生誘人的姿色。而現(xiàn)在，即使在那燦爛的陽光下，它們也無法再次絢爛起來。有的，只是枯葉的黃。

　　鄭全頭發(fā)依舊亂蓬蓬的，衣服還是那一件，破破爛爛的。他從兜里掏出一張褶皺地厲害的百元鈔票，就走進(jìn)一家湯面館。

　　他進(jìn)門就用扯著渾厚的胖子喊：“老板，來一份牛肉湯面?！彼室鈱⑹种械拟n票晃了晃，那老板看到后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高聲道：“好嘞，一分牛肉湯面！”鄭全聽后就將那張鈔票揣進(jìn)兜里。

　　鄭全找到個空位坐著，瞧見地上有一包香煙，他用腳拈了拈，發(fā)現(xiàn)還有一支。鄭全四處望望，看了看沒人，便撿起那煙盒子，抽出那支香煙。又拿出了個打火機(jī)，打了幾下，將煙燃起，就叼在嘴中。

　　待煙燃盡，在廚房傳來老板的聲音：“面好咯！”鄭全將剩下的煙頭一掐，丟在桌上，起身朝廚房走去。

　　老板恭敬地將湯面端在他面前，點(diǎn)頭哈腰笑嘻嘻道：“客官，您的面?！?p>　　鄭全“嗯”了一聲，端起面就想走，卻被老板叫住了：“誒，客官，您是不是還沒付錢??？”

　　鄭全卻是將湯面放下，淡淡道：“我剛不是給了你一百嗎？這碗面二十塊，你還得找我八十呢，我都沒要，你怎么就要起來了?！?p>　　那老板聽后抬頭想了想，看起來恍然大悟地道：“哦對對對，您瞧我這記性。來，這是八十元，您拿好咯?！?p>　　鄭全接過老板遞來的八十元，裝模作樣道：“下次注意啊?！?p>　　“是是是，一定注意?！崩习逵謴澫卵B續(xù)微微鞠了幾次躬，深感歉意地道，“誒，這不是老張嗎？好久不見啊?！闭f完，他又轉(zhuǎn)過身去跟熟人聊天。

　　鄭全瞥了瞥眼，那老板沒有注意到這里，他拿起筷子，迅速在菜盤上夾了塊肉，拌了一拌，將它藏在湯面中。他端起碗，轉(zhuǎn)身就走。

　　鄭全拿起筷子正了正，就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著吃著，他從口袋中拿出了那張滿是褶皺的百元鈔票，和剛剛老板找給他的八十元看了看，搖了搖頭，蔑笑了笑，“這有些人啊，還真是好騙?！闭f完，就將那一沓錢都揣回兜里，接著吃了起來。

　　……

　　鄭全躺在家中的沙發(fā)上，將手中還剩半瓶的啤酒全給灌了下去。他艱難地將那口酒咽下，打了個嗝，看著墻上他與妻子的結(jié)婚照，陷入了沉思。

　　“為什么，蘇瀾，為什么你要離開我？我答應(yīng)過你帶我們一家去海邊玩的，這還沒實(shí)現(xiàn)呢，你怎么就走了？”鄭全眼含熱淚地自言自語。

　　接著，他抽了自己一巴掌。他那原有一道疤的右臉蛋又留下了一片通紅的掌印?！笆前?，都是我，那場應(yīng)酬……都怪我！”鄭全用力地喊了出來。

　　“叮咚”。一聲門鈴響起，一封信和一分文件袋從門縫中塞進(jìn)來。兩者都很嶄新，鄭全慢悠悠地走到門前，將信封拆開來看，上面便寫令人觸目驚心的字：

　　鄭全先生：

　　因你酒駕車禍的一系列原因。經(jīng)本公司決定，從即日起與你解除勞動關(guān)系。請你在三日內(nèi)到公司將屬于你的物品帶回。

　　特此告知。

　　本公司人事部。

　　鄭全笑了笑，拿起了那份文件袋，首先是一份白色通知書：

　　鄭全先生：

　　因本公司突然將你辭退，本公司對你的償還2000元都在此文件袋中，請納閱。

　　看完，鄭全將文件袋打開來，里面是一大沓百元鈔票。但他依舊不屑，將所有的東西扔到一旁，把手中的酒瓶子舉起，想猛灌下去。但突然發(fā)現(xiàn)，酒瓶子中一滴酒也倒不出來。他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桌子上一箱子的空酒瓶，輕聲自語：“又得去買酒了?！闭f著，他拎著酒瓶就往外走。

　　鄭全走到屋后，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那個夜晚他開著這輛車發(fā)生了車禍，本來是被警察拖走的，又被退了回來。但鄭全已經(jīng)不知道他要這汽車去干嘛了，他看著這車右邊的破爛樣，越想越氣，那個夜晚的一切都開始慢慢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

　　鄭全憤怒地輪起酒瓶就向那黑色轎車砸了下去，碎片飛得滿天起，撒得滿地都是。但他的回憶卻沒有隨之破碎。他又用力地踹了汽車一腳又一腳，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鄭全駝著背，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就像個痞子。他右臉上的傷疤特別顯眼，叫人議論紛紛。

　　“你看那個男的，渾身臟兮兮的，衣服都那么破，臉上還有道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p>　　“就是，不要離他那么近，省得惹麻煩。”

　　“……”

　　鄭全將所有的話都聽在心里，但表面上沒有一點(diǎn)動搖，一直慢步在路上，聽了不理，撞了不睬。只是自顧自地走著，走著。

　　慢慢有些嘈雜聲傳入鄭全耳中，他抬頭一看，“金虎酒吧”。他看著這幾個字，并沒有說什么，只是不再繼續(xù)往前走，轉(zhuǎn)頭進(jìn)了酒吧。

　　酒吧的喧鬧聲比外面大得多，甚至鄭全自說了句：“太吵了?！倍悸牪磺?。

　　他扭頭看了眼服務(wù)生，那身著制服的服務(wù)生看到他后眉頭緊促，鄭全卻當(dāng)作沒看到，沉聲道：

　　“三瓶啤酒?！?p>　　那服務(wù)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怎么又是你？”

　　“怎么樣？到底賣不賣酒？”鄭全手緊握著拳，用力拍在收銀臺上。

　　“誰在我的地盤鬧事？”鄭全背后傳來渾厚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一個身穿大貂，嘴里叼著雪茄，滿臉胡子的胖子走來。他撒開了握著一旁絕色美女的手，走到鄭全面前，跟他對視。

　　那服務(wù)生走到他身旁，輕輕鞠躬，恭敬地道：“老大?！?p>　　鄭全卻不屑地發(fā)話：“金虎，你這服務(wù)生不賣酒啊，這事兒怎么辦？”

　　金虎笑了笑，拿開嘴里的雪茄，故意用囂張的語氣道：“鄭全，我記得，你好像有兩箱啤酒的還賒著呢。這事兒，怎么辦？”

　　“哼，不就兩箱嗎？給你?！闭f著，鄭全從兜里掏出那張皺皺巴巴的百元鈔票，和早上他騙來的八十塊，遞給了金虎。

　　金虎卻把錢扔來，盯著他的雙眼，“你覺得這夠嗎？??！”他怒吼道。

　　鄭全沉默不語。

　　“敢無視我？給老子干他！”說完，金虎背后的一眾黑衣人竄出，個個摩拳擦掌，將鄭全退出門。

　　他們將鄭全拳打腳踹地推進(jìn)了小巷中，這一帶很少人來，再加上這是金虎的地盤，可以說鄭全叫破嗓子也沒人來救他。

　　鄭全依舊不說話，甚至給了為首的那個黑衣人一個兇惡的眼神。

　　鄭全剛好一米八，那人比他還高出半個頭。他俯視著鄭全，握緊拳頭就沖著他打。為首的先開拳，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落下，紛紛輪起拳頭，扇起巴掌。

　　“稀里嘩啦……”下雨了，雨聲蓋住了鄭全的掙扎聲，雨水沖淡了鄭全的紅血色。他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聽著雨聲，毫不在意其他的一切。

　　“下次，你不要讓我們見到你！”那黑衣人留下一句狠話，最后踹了一腳鄭全，轉(zhuǎn)身帶著其他人就走。

　　鄭全躺在地上，看著天邊尚為落下的太陽，仿佛人生的走馬燈一閃而過。

　　回首親情，父母雙亡，被鄰居養(yǎng)大。

　　回首家庭，妻子孩子因自己而亡。

　　回首事業(yè)，無情的公司將自己辭退。

　　自己還真是一點(diǎn)用也沒有啊。

　　他想緩緩閉上眼，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

　　“你……還行嗎？”一個衣衫襤褸，卻無比美麗的女孩朝躺在地上的鄭全招了招手。

　　鄭全看著這美麗動人的面孔，喃喃的道：“天使…么…”

　　“星，幫我一把……”

　　鄭全閉上雙眼，那小姑娘的聲音慢慢消失，慢慢地，他已經(jīng)感知不到這個世界的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