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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小店的桌子上盯著財神爺看，他兩個瞇著的眼睛，帶著快要將嘴扯掉的笑，看著有夠煩人的。我一瘸一拐地起身，從兜里摸出十元大鈔，塞到他胳膊間的縫隙。
“夠大方的?！钡曛鞑林雷?，回頭對我說。
“剛才罵了他幾句，算賠禮道歉。”
“瘸了還跑出來喝酒？”店主看了一眼我已經(jīng)消腫了不少的腳。
“現(xiàn)在還算可以，就前兩天，足有羽那個破水桶大?！庇鹩幸粋€3L的水桶，經(jīng)常提著，里面裝著滿滿的啤酒。
“那估計你要死的?！?p> “還行，現(xiàn)在走路不算太有問題?！?p> “在等人?！?p> “很顯然?！?p> “想也知道是誰?！?p> 于是繼續(xù)盯著財神爺。
“怎么受傷的?！?p> 店主和我對立坐下，遞給我一罐嘉士伯。
“跑步?！?p> “跑步會傷成這樣?！?p> “以前就有傷的，本來不能跑?！?p> “那還要跑？”
“當(dāng)時沒想這么多，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推?！?p> “風(fēng)？”店主喝了一口酒道。
“對，風(fēng)，像帆船一樣的，就被推著走，死活拉不住。”
“那只能是塑料袋，帆船可不會輕易就倒的。”
“塑料袋也行，倒是更加像一點兒，也有被吹到天上的感覺了?！?p> “那是有到空中？”
“應(yīng)該沒有，但感覺很像的?！?p> “就像小飛俠【注1】？”他居然知道彼得·潘。
我點了點頭。
“那也夠慘的?！?p> “感覺倒是不錯。”
“下次還會？”
“不太清楚，不像有勇氣再做的?！?p> “年輕真好?！?p> “可我感覺自己四五十一樣的?！?p> “那是心的年齡。”
“那是不是快死了?！?p> 店主想了一下，道：“應(yīng)該不會，現(xiàn)在人要七八十才死，最近不是還說最老的人已經(jīng)115歲了嗎？”
“嗬，那不是有參加過五四運動？”
“聽說是日本的?！?p> “肯定見過麥克·阿瑟【注2】了?！?p> “想必?！?p> “但人活那么久總覺得沒意思?！?p> “為什么？”
“他認(rèn)識的人肯定不可能和他一樣長壽的?！?p> “這倒也是?！?p> “孤獨就是大問題?！?p> “還沒有酒喝?！?p> “那才要命，恐怕要是我估計高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p> “確實可怕?！?p> “孤獨一人也沒關(guān)系，只要能發(fā)自內(nèi)心地愛著一個人，人生就會有救。哪怕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p> “誰說的?！?p> “村上春樹【注3】?！?p> “為情所傷？”
“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點這個感覺了?！蔽液攘艘淮罂诒?zhèn)的嘉士伯，目光終于迷離。
“不久就會忘掉的?！?p> “見識過？”
“有小情侶，也有一個人傷心欲絕的，但后面都看不見了，之后說起連自己都差點笑了?！?p> 店主起身打開音箱，放起了《光輝歲月》。
“有沒有換一個?！?p> “誰的。”
“周杰倫的可有？”
“聽什么？”
“七月的肖邦?！?p> “沒聽說過?！?p> “倒是有叫《夜曲》的，專輯叫《十一月的肖邦》?！?p> “就他媽那個，七月的肖邦！”
該死的音樂在破舊的音箱里雜雜啦啦地響，被區(qū)區(qū)肺結(jié)核就殺死的肖邦【注4】，他媽的怎么就不能在這七月里彈點什么，什么都他媽好，到十一月就太遲了。我突然看到了奧雷連諾第二拉著手風(fēng)琴，喊著：“讓一讓啊，母牛們，生命短暫。”【注5】一下子就淚流滿面。
“你哭什么？”店主站在一旁。
“太他媽的好聽了！”
注1:出自蘇格蘭小說家及劇作家詹姆斯·馬修·巴利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彼得·潘》，講述一個會飛的淘氣小男孩彼得·潘和他在永無島（也譯為夢幻島）的冒險故事。
注2: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出生在美國阿肯色州小石城，美國陸軍五星上將，著名軍事家、政治家、戰(zhàn)略家、統(tǒng)帥。1945年9月2日以盟軍最高統(tǒng)帥的身份主持了對日本的受降儀式并代表同盟國簽字。因為在長達5年半的時間里，麥克阿瑟成了日本的太上皇，地位凌駕于日本天皇之上。又因為麥克阿瑟留下了日本的靖國神社，在日本受到崇拜，也是美國的五星上將，所以被戲稱為五星天皇。
注3:日本當(dāng)代最受推崇的作家，曾屢次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提名。
注4: 19世紀(jì)波蘭作曲家、鋼琴家。是歷史上最具影響力和最受歡迎的鋼琴作曲家之一，代表作《夜曲》、《革命練習(xí)曲》。死于肺結(jié)核。
注5:出自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筆者對于這句話的理解為孤獨的存在（網(wǎng)絡(luò)上有許多不同理解），這里用來表達文中的我此時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