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時,我都不敢看陳經(jīng)理,甚至在心里暗暗提防他,怕他惱羞成怒,在工作中針對我、懲罰我,因為以前這樣的男人,我可沒少遇到,許多男人追求我失敗后,就會對我橫眉冷眼,到處挑刺,甚至造謠中傷我,往往這種男人,我會歸為失敗的垃圾,更是慶幸我的果斷拒絕。
我在心里想著,陳經(jīng)理!你可不要老是針對我,對我雞蛋里挑骨頭,別看我柔弱,其實我也不是好惹的,惹毛了,我會讓你徹底見識一下我的真面目。
但仿佛一切,都是我想太多,陳經(jīng)理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待我,最少在工作上,他需要跟我講的交待的,他都會像往日一樣,對我說清楚,面對他的坦然,我有些羞愧,感覺是我小氣了,心胸太狹窄。
晚上,下班后,我沒有留下來等他,當(dāng)然我也沒有讓文來接我,我不想欠文的任何人情,更不想在夜深人靜時,與文行走在路上。
既然這是我的工作,我就應(yīng)該自己來承擔(dān)風(fēng)險,包括工作路上的意外,雖然我也害怕,新聞上總播報夜色中各種意外與搶劫,但我別無選擇,誰讓我找了一份這么晚下班的工作呢?
夜晚,我一個人靜靜地走在路上,突然,我聽到后面有腳步聲,并且伴隨著私語聲,我不敢回頭,只得加快了腳步,但后面的腳步聲并沒有消失,繼續(xù)尾隨著我,到了天河村口,我拐彎進去,但沒想到腳步聲也跟了上來,我大驚失色,心想我遇到變態(tài)惡魔了嗎?難道我今天在劫難逃了?
“周冰!”
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急忙回頭望,原來是服務(wù)員黛玲,她的身邊還有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我們公司的保安,叫張浩然,張浩然是去年才剛退伍的退伍軍人,五官端正,高大威猛。
據(jù)說,他以前在BJ天安門附近當(dāng)兵,我問他是不是升旗手,他說他不是,他是負責(zé)反恐的,我想那一定身手了得,來夜場做個保安,太可惜了,應(yīng)該到大老板身邊做保鏢的。
“我看著前面那個人像你,然后問浩然,是不是你?浩然也說是你,就想上前追上你,誰知我們一路追,你就一路跑,而且越跑越快,我只好大聲喊你?!?p> “嚇?biāo)牢伊耍疫€以為是哪個變態(tài)在跟蹤我了。”我笑道。
“難怪你拼了命地跑?!摈炝岬馈?p> “你不是天天與陳經(jīng)理一起下班回家的嗎?“浩然問道。
“今天開始,我不與陳經(jīng)理一起結(jié)伴回家了,他讓我自己走?!蔽业?。
“為什么?”黛玲問。
我就把昨晚的事講了一遍,他們二人聽后捧腹大笑。
我迷惑地望著他倆道:“怎么了?有這么好笑嗎?”
“陳經(jīng)理是太不容易了。”浩然笑道。
“沒事!以后,我們做伴回來?!摈炝嵝χf。
“啊!你們也住天河村呀?”
他們二人笑著點點頭。
我興奮道:“太好了,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住天河村了,原來你們也住這里,早知道,我就不用天天等著陳經(jīng)理下班了,與你們結(jié)伴先回來,好了!以后我有伴回來了,再也不用害怕一個人在路上遇到壞人了?!?p> 就這樣,我又有了同伴一起回家,而且還有退伍軍人保駕護航,老天爺!我知道,您老還是很眷顧我的。
但是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我是一個大大的電燈泡,浩然對黛玲的愛慕那是溢于言表,想藏也藏不住,只是黛玲的態(tài)度,卻有些模糊不清,黛玲是一個非常含蓄內(nèi)斂的女孩子,這種女孩絕不輕意表達自己的心意,凡事喜歡隱藏在心里。
但我敢肯定的,黛玲也是有心動的,就憑她總是不動聲色地讓我走在她與浩然的中間,卻又會偷偷注視浩然的表情,我就知道,她的心里是有浩然的,只是她可能考慮得更多更長遠。
小時候,我隔壁鄰居家有一個姐姐,她比我大六歲,她叫英,上一個哥哥下一個弟弟,因為就她一個女兒,所以家人甚是疼愛她。她的爸爸是我們那里初中的政治老師,媽媽在村里開小賣部,她的爺爺是一名風(fēng)水師,所以她們家算是有文化的家庭。
想起來,我家的地理位置很奇特,我家住在村子的中間段,后面是廣闊的田野,家門口是村里一條寬大的主要通道,對門是一棟徽派建筑的四合院,四合院里分別住著四戶人家,四戶人家專職卻各不相同。
其中有兩戶,一戶是我的爺爺,另一戶是叔公,爺爺是中醫(yī),醫(yī)術(shù)遠近聞名,因為醫(yī)術(shù)醫(yī)德好,人們都非常尊敬他,爺爺交游廣際,好友眾多,家中不時有友人到訪,我是爺爺?shù)牡谝粋€孫輩,所以爺爺對我甚是疼愛,常讓我陪伴左右,我也就有了大量接觸這些長輩的機會,讓年幼的我了解到許多的信息。
叔公是爺爺?shù)牡艿?,是一名退伍軍人,他待在部隊的時間相當(dāng)長,如果不是因為家中有變故,他應(yīng)該不會回鄉(xiāng)村居住,但懂孝道的他還是選擇回鄉(xiāng)照顧家人,同時也是竹林村村長,在我的記憶里,他仿佛就沒有退伍過,他總是保持著一名軍人的優(yōu)良習(xí)慣與作風(fēng),以至于讓我錯誤地以為,天下所有的軍人都像叔公一樣守紀(jì)律、講原則、重情義、善助人、不怕挫折(叔公有一個小女兒,也是我的小姑,與我同年,是叔公退伍后才生的,算是老來得女,所以我們關(guān)系特別好)。
英姐家也是其中一戶,她爸是初中政治老師,她爺爺是風(fēng)水師,常有人請他上門看風(fēng)水,對中國的陰陽五行八卦類,有相當(dāng)?shù)牧私馀c研究,我第一次看到羅盤,就是看到他在使用,人們都說他是一個陰陽家。
還有另一戶,是英姐的叔叔,是村里唯一的獵戶與屠夫,每到過年,家家戶戶都找他殺豬,他是村里唯一有銃的人,他常半夜里頭上掛個電筒上山打獵,他有一個非常漂亮溫柔的老婆,夫妻二人對我們這些小孩子很不錯,也任由我們這些小孩子在他家吵鬧玩耍(他的兒子比我小一歲,從小一起長大,時常一起玩,我們感情不錯),但他性情非常暴躁,稍不順?biāo)囊猓退闶撬夏?,也會被他吼,我第一次看到男人打女人,就是看到他狠狠揍老婆,到了今時今日,想起來我都感到不寒而栗。
我家右邊那戶人,女主人是村里開西醫(yī)醫(yī)務(wù)所的,專門幫村民們負責(zé)打針,傷口包扎消炎之類,男主人是一個篾匠,就是專門用竹子編織出各種各樣的用品,他的手藝非常好,我覺得他是藝術(shù)家。
他家有三個孩子,兩兒子一個女兒,都是七零后,女兒與英姐一般大,在城里讀書,據(jù)說要考衛(wèi)校,將來是做護士,他家的小兒子很會跳舞,尤其是霹靂舞跳得特別好,所以我們這群孩子常纏著他,要他教我們跳霹靂舞,后來又去了部隊當(dāng)兵。
左邊這戶人家的男女主人,與爺爺、奶奶年紀(jì)差不多大,兒女們都在城里工作與生活,二老帶著大孫子住在鄉(xiāng)下,他是負責(zé)管理村廟的,專為村民參拜神明時問卜與誥悼,所以他每天都要去廟里給菩薩裝香。
他們家經(jīng)常有道士來訪,而且這位爺爺喜歡看歷史書,特別喜歡看明朝歷史,他心情好時,會給我們講明朝的故事,尤其喜歡講萬歷皇帝的故事(他大孫子比我小兩歲,大外孫與我一樣大,每年一放假就來鄉(xiāng)下住,我們也常一起玩)。
所以,我從小對這幾個行業(yè)耳濡目染,不說熟悉,但有著相當(dāng)大的興趣,閑來無聊時,我不是跟著我爺爺弄中草藥,就是去醫(yī)務(wù)所看人打針,或者跟左邊屋的爺爺去廟里為菩薩裝香,看他怎么為人們向神明問告,又或是到獵戶家看他打的野味或者殺豬,還經(jīng)常找叔公給我們講軍營的故事,哪怕是看他吃大蔥嚼大蒜也很有趣。
那個做風(fēng)水師的爺爺,不跟我們小孩子聊天,但他的兒子政治老師,卻喜歡跟我們這些小孩子玩,可我們卻不喜歡跟他玩,因為他常用腳趾頭夾我們的小腿,而且一夾一個準(zhǔn),總是讓我們痛得哭爹喊娘的,所以我一看到他就躲,夏天門口乘涼時,盡量坐得離他遠遠的。
英姐對我很好,她常帶我一起出去玩,我剛出來打工時,她見我那個廠里工作辛苦,就讓我轉(zhuǎn)廠與她一起工作,并且有一次,為了來看我,還被大雨淋得生了一場大病。
見剛到南方,還穿著厚棉衣的我,就給了我二十塊錢,讓我去買幾件短袖T恤(當(dāng)年普通的T恤五六塊錢一件),二十塊錢放在現(xiàn)在可能不多,但在當(dāng)年,她天天加班加點十幾個小時,努力一整個月,工資也只有五百塊,當(dāng)我發(fā)工資后,第一件事就是還給她這二十塊錢,這是她辛苦勞累賺的,我不能白拿。
小時候,她家里條件好,早早就有了電視,我天天往她家里跑,后來有段時間,她常常叫我跟她一起去馬路上走,我陪著她,以為她是帶我出去玩,但我發(fā)現(xiàn),原來真的是出去走走。
每次,她牽著我的手,一直沿著馬路往前走,然后又沿著馬路往回走,并且一路上一言不發(fā),我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有問,選擇默默地跟隨在她的身旁。
后來,走的次數(shù)多了,我發(fā)現(xiàn)每次走在路上,總有一位英俊的少年,不知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來,行走在馬路的另一邊,也一言不發(fā),與我們平行行走,我們向前走,他也向前走,我們往回走,他也往回走。
這位翩翩少年郞,我知道,他叫海,他的姐姐嫁到我們村里,所以他常到竹林村玩,那時我不明白,他干嘛老是跟著我們走路,又不講話,到底什么意思呀?
這天晚上,我正在家里寫作業(yè),英姐母親沖到我家,對我怒吼道:“淑芯!你英姐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呀?!蔽颐曰蟮?。
“你是不是知道不講啊?如果你膽敢和她一起來誆騙我,我讓你媽打得你吃屎?!眿饗饝嵟馈?p>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我是招誰惹誰了?膽怯地對嬸嬸道:“今天我真不知道英姐去哪里了?!?p> 嬸嬸憤怒地拂袖而去,邊走邊狠狠罵道:“這個砍頭死的,不要臉的臭婊子,看我今天找到她,不把她的雙腿剁掉,我要讓她今生都沒腿走路,大不了,老娘我養(yǎng)她一輩子。”
我聽得心驚肉跳,半個小時后,我做完作業(yè),來到門口坐下,看到英姐跟著嬸嬸回到家中,嬸嬸嘴里不停地罵罵咧咧:“我告訴你這個婊子,有老娘我活一天,我就不會同意你去跟那個畜生,想跟那個畜生結(jié)婚,除非我死了,你膽敢跟他,老娘告訴你,不是你們死就是我亡,你是我生的,我殺了你,然后大不了去坐牢?!?p> 英姐黑著臉,走在她身邊一言不發(fā),回到家中,狠狠地甩著房門,躲進房里。
嬸嬸在外面跳起腳,叫罵道:“周存英,你這個臭婊子,你吃老娘的,喝老娘的,還給老娘甩臉色,臭婊子你是翅膀硬了,以為自己能飛了,這么有本事,你走??!跟著這野男人私奔唄,我告訴你,周存英!你膽敢再為那個畜生崽子出這個大門,我就永遠不讓你踏入這個家一步,你就給我死在外面,我就是臨死了,也不會原諒你。”
接著對黑暗處,繼續(xù)罵道:“畜生崽子,你給我聽著,我女兒哪怕是這輩子沒人要,一世做老姑婆,也不會嫁給你,你就給我死了這條心,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在我家附近轉(zhuǎn),我就拿菜刀砍死你這個王八蛋。”
旁人都在安慰她,讓她別氣壞身子,母親也跟著安慰道:“小孩子大了,管不了了,兒大不由娘,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嬸嬸一聽就更炸了,對母親憤怒道:“以后淑芯長大了,你就讓她嫁一個家里有七個兄弟,連個獨立破房間都沒的窮鬼,并且還要是長子,拖著六個醬油瓶,這樣你就稱心如意了,針不扎在你身上,你是不知道痛吧!真是站著講話不腰疼?!?p> 母親被嬸嬸嗆得張口結(jié)舌,無言以對,回到家中,卻不忘警告我,如果我將來不聽她勸,英姐的今天,也是我的明天,她同樣也不會輕饒我的,說得我心里直打怵。
望著黛玲與浩然,我卻不知道怎么幫助他們,我是真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永老無別離,萬古常完聚?。〉F(xiàn)實,更多是勞燕分飛,天南地北永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