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年仙癥
坐落在北荒盡頭的千霞山脈,被皚皚白雪包裹,儼然一條來自荒古的巨龍。
在千霞山脈盡頭,群山合圍的低谷中,南下的寒流與北上的濕氣相互絞殺,本該是風(fēng)雪最盛的地方,卻陡然風(fēng)雪散盡,現(xiàn)出一片千丈方圓的溫暖澤國,與整個山脈肅殺的景象截然不同。
這里便是大荒古派千霞山五百道場之一——云河道場。
清晨,十幾位靈動境弟子盤膝坐在道場中央的小丘上,面向東方,凝視著天邊的朝霞,徐徐吐納。
呼吸之間,只見一團(tuán)團(tuán)光芒四射的紫氣在眾人頭頂三尺處匯聚,仿佛是從天邊摘下的云霞。
為首一位弟子目露精光,張口輕輕一吸,便把數(shù)縷凝而不散的霞?xì)馔倘敫怪小?p> 其他弟子稍顯遜色,一次只能吐納一縷朝霞紫氣,但勝在吐納頻率更快,總體速度也沒差太多。
而唯獨在人群的最后,一位眉宇清朗的少年,顯得與別人格格不入。
在他的頭頂上空,竟連一縷紫氣都沒能匯聚。
少年默然低頭,不斷翻閱著手中的畫冊,輪番在丹田中摹刻各種道象。
靈山古猿,深淵獓犬,雷澤螣蛇,云海蟒雀……俱是兇悍的先天靈獸。
然而,這些靈獸道象無一例外,都是上一刻剛剛摹刻成形,下一刻就會被丹田中一縷肆虐的灰氣沖擊的七零八落。
少年頹然苦笑:“仙癥這老毛病,最近發(fā)作的越來越頻繁了。”
少年名叫張謀,三年前穿越到這個世界。
憑借著前生做導(dǎo)演時積累的心靈雞湯,成功洗禮了一位云河道場執(zhí)事。
于是一步登天,從流落街頭的乞丐,變成了云河道場弟子。
他本以為踏入道場后會一飛沖天,從此開啟全新的仙俠人生。
可現(xiàn)實卻和他開了個玩笑。
也不知道前身在何處沾染了仙癥,時不時就要發(fā)作一下。
以至于在三年時間里,他無數(shù)次成功摹刻道象共鳴天地,踏入靈動境,卻又無數(shù)次因為仙癥發(fā)作,境界跌落。
張謀舉頭望天,神情中滿是不屈之色:
“區(qū)區(qū)仙癥就想讓我放棄修仙?未免太小看我了!”
張謀繼續(xù)摹刻道象,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能把丹田中那縷灰氣消磨干凈,徹底戰(zhàn)勝仙癥。
仙癥并非無藥可以醫(yī),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只要找到與自身仙癥對應(yīng)的那尊仙靈,沐浴仙靈血液,便能徹底治愈。
可前身的記憶就像一團(tuán)亂麻,完全沒有頭緒。
想要在那些混亂的記憶中梳理出自身仙癥的線索,無異于癡人說夢。
除此之外,像張謀這樣不??坍嫷老?,慢慢消磨仙癥,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但是張謀有耐心,道場的規(guī)矩卻不允許。
從張謀踏入云河道場到今天,剛好滿三年了。
按照千霞山的規(guī)矩,弟子三年不能堪破靈動境,便要被革除箓籍,逐出道場。
張謀如今在靈動境邊緣反復(fù)摩擦,雖然事出有因,卻也不能成為他繼續(xù)留在道場的借口。
“真要是被逐出道場,顏面盡失倒是其次,主要是回歸俗世以后,不能修仙可太慘了!”
“在藍(lán)星上不能修仙,穿越過來還是不能修仙,那我不白穿越了嗎?”
“不能修仙,就算在俗世里當(dāng)上首富又有什么意思?”
“我對錢沒興趣!”
……
寅時已過,紅日高升,天邊最后一縷霞?xì)馍⒈M。
小丘之上,眾弟子紛紛起身,一個個目露神光,施展靈動神通,具化神圖道象,周身虛影交織,或化先天靈獸,或化絕地大妖,呼嘯著縱身而去。
只有為首的那位弟子留了下來,他神采奕奕地來到張謀身邊,正冠理袖,躬身行禮,道:
“多謝張師弟的指點?!?p> 張謀滿心憂悶,剛走出不遠(yuǎn),忽見對方跟過來行禮,難免一陣錯愕:
“李恪師兄不要開玩笑,我雖幾次踏入靈動境,卻也與你境界相去甚遠(yuǎn),怎么可能給你指點?”
那位名叫李恪的弟子面帶喜色,朗朗道:
“昨日張師弟講故事,說有位劍仙,自幼便是孤兒,也沒有名字,人稱無名,人若無名便可專心練劍……”
“我聽后感慨良多,便嘗試著忘卻名利的束縛,結(jié)果方才修行之時,果然專心了許多,吐納霞?xì)獾乃俣扔辛顺杀兜奶嵘!?p> “感謝師弟度我頓悟,還請受我一拜!”
說著,李恪深深鞠了一躬。
張謀一怔,旋即恍然。
他平日閑來無事時,經(jīng)常找機(jī)會給道場里的師兄弟們講故事。
一來釋放身為導(dǎo)演的傾訴欲望;
二來收集一些道場內(nèi)外的消息;
三來交好師兄弟,以便日后離開道場,若有事相求,也好有個由頭。
沒想到無心插柳,竟然促成了李恪師兄頓悟,這實在是意外收獲。
張謀趕緊客氣回禮,道:
“想必李恪師兄心中感悟蓄積已久,我昨日不過是無心之言,湊巧點破最后一層窗戶紙罷了?!?p> “張師弟謙虛!”
李恪目光閃爍,看向張謀時的神情中隱隱有幾分惋惜之意。
說完場面話,張謀便匆匆告別,想著趕緊回去打點行囊,準(zhǔn)備盡早離開道場。
到了這般時候,還是自覺一點好,道場里都是熟人,總不能真等著人家撕破臉面攆人吧!
可就在這時,張謀突然看見一道微妙氣機(jī)從李恪身上涌來,竄進(jìn)了自己的腦海。
旋即在他的腦海深處,一只神秘經(jīng)卷徐徐展開。
開篇便顯露出三個剛勁古字:
度人經(jīng)!
卷名之后,寫著許多文字。
可不知為什么,這些文字都被大段大段地涂黑。
少數(shù)留下的也多是語氣助詞,沒有實際意義。
文字再后,是一副壯麗的山水長畫,筆觸寫意,可畫面中內(nèi)容,卻無比驚悚恐怖:
混沌迷蒙的天空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有巨大的白骨宮殿探出一角,滾滾魔氣鼓蕩,卷起千里長龍,幾條長鞭似的觸手于虛空中揮舞,無數(shù)形狀詭異的仙靈不斷破碎殞落。
而在山水之間,數(shù)不清的小人正在構(gòu)筑巨大的血池,無盡骷髏骸骨在血池中堆積成山。
畫面正中的筆觸陡然一變,與其他部分的風(fēng)格截然不同,像是被其他筆者后加上去的。
在那里,有一位羽衣道人御空而立,周身仙華綻放,化作無數(shù)接引長橋,似要度化天地眾生……
那道從李恪身上涌來的微妙氣機(jī),倏忽融入經(jīng)卷。
接著,畫面留白處,一段題跋文字開始依次點亮:
“身世果然如夢好,神仙也覺度人難?!?p> “澤物施恩均是道,瑞昭千載起祥煙。”
文字全部點亮之后,一尊仙靈圖影從經(jīng)卷中脫落,飄飄然飛出張謀的腦海,向著道場中央的小丘上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