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手背挨打,委屈的低頭不語。
自從大病一場,老道如同變了個人。
每天說著小孩子話,露出些小孩子表情。
只有見到九斤的七個師兄,才回歸到青云觀道長應(yīng)有的氣度。
但是面對九斤,卻是難離寸步。
九斤每次下山辦事,都要哄老道半天才行。
好在有師姑在山上,老道不聽話,請來師姑立刻解決。
九斤邊看著鍋底火苗,邊用麥秸編織的刷子,往魚身上抹油。
香味濃郁,令人垂涎,難怪老道急不可耐。
鰨米魚當?shù)厮追Q鰨米尖子,是這海里頂級美味之一。
全身一排魚骨,魚肉雪白細膩。
這種魚只能圍捕,撒網(wǎng)難以捕獲,因此在集市很難買到。
老道早年饑飽無常,胃腸受損,現(xiàn)今多以粥飯為主。
各類畜肉火大生痰,老道難以受用。
唯獨海鮮,成了老道最愛,鰨米魚便是其中之一。
扁扁的魚身煎至兩面金黃,一尺見方的雪白瓷盤擺的滿滿當當。
胡蘿卜開水煮至斷生,雕刻成楓葉狀鑲在盤子一角。
色香味俱佳的美食,端上桌子。
老道剛歡呼出聲音,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兩位師妹。
二師姑沅嚴真人說道:“端著小碟接著,不準撒的到處都是,吃吧?!?p> 老道點點頭答應(yīng)著,端起小碟子。
筷子夾起一條魚,用筷子頭劃開魚脊,熟練的抽出魚骨。
把魚肉放進小蝶,‘胡嚕’一下扒拉進嘴里。
閉上老眼享受著美味,還沒忘小聲贊曰:“天下美味,盡足矣~?!?p> 六月的一天,東面山脊剛剛露出一絲晨曦。
九斤練劍歸來,正在東門外洗漱。
自從練劍以來,年復(fù)一年,東門外洗漱的九斤,也成了這山上的一道風景。
為防暴雨傾盆,門口北側(cè)修建了八角亭。
平時也成了商販們歇腳聊天所在,早晨則是九斤雷打不動的洗漱之地。
一年四季,風霜雨雪,從未間斷。
洗漱完畢,喝了口山茶,
九斤心想;師父該醒了,看不到自己,又得落淚,得趕緊回去。
山下急匆匆跑上一人,手里提著哨棒。
呼哧喘著來到近前,原來是值夜的包磊。
“九斤,又來一批難民,已經(jīng)驅(qū)趕到縣城方向。
幾個反抗的,揍了一頓,沒傷殘。”
九斤皺眉說:“多少人?第幾批啦?”
“六百多,夜里是第五批?!?p> ‘坐下說,’說完,九斤給包磊倒了碗水。
包磊仰脖子喝完,用袖子擦擦嘴說:“得想個招,人太多。
夜里還行,白天集市一開,攔都攔不住啊?!?p> 九斤想了下說:“一會兒我讓四師兄召集鎮(zhèn)上管事,在整個西河鎮(zhèn)周邊挖掘壕溝,壘土圍子?!?p> 九斤早就想在西河鎮(zhèn)建城墻,今年被新來的同知大人盯上,巡檢所的事情還沒完,自己不會再給他送把柄。
西河鎮(zhèn)東西五里,南北三里多。
北側(cè)緊挨著山腳,向南三里多就是西河水。
河寬不到一里,水流慢河水深,是天然屏障。
土圍子是臨時之法,雨季一來肯定坍塌。
到時自己再用磚石‘修修補補’,別人也說不得不是。
包磊見九斤有了安排,安下心。
思索著問:“新村那里成立護村隊,西河鎮(zhèn)是不是也組織起來?”
“情況不一樣,新村那里有村議所,每年都有結(jié)余。
能負擔百十人的支出,而且他們遼東難民身份,沒有徭役賦稅。
這里不同,歸屬上是白云觀的產(chǎn)業(yè),人員多是四面八方投靠而來的鄉(xiāng)民。
衙門以此為說項,給辦理了戶籍,徭役賦稅也相應(yīng)而來。
若是組織護鄉(xiāng)隊,衙門就會攥住把柄。
除非府衙發(fā)出批文,讓鄉(xiāng)民成立自救隊。
否則一個不慎,都會讓盯著西河鎮(zhèn)的官老爺伸出爪子。
咱們可以成立聯(lián)防隊,商戶,村民,附近軍戶聯(lián)合。
一旦土圍子遭到攻擊,聯(lián)防隊要先上墻頭拒敵?!?p> “九兒,咋還沒回屋?”
兩人正說著話,老道不知何時醒了。
睜開眼沒見著九斤,就穿著短褂來到東門外。
九斤上前,扶著老道來到?jīng)鐾ぷ拢骸按髱熜忠粫荷佣够ㄉ蟻恚覍に贾缟显跊鐾こ?,正要去喊您老吶。?p> “好,咱就在這吃,省的你師姑老搶咱的飯吃。”
九斤讓包磊打來水,給老道擦臉梳頭。
花白的頭發(fā)挽起發(fā)髻,包上璞頭巾,插上木簪。
忙活完了,大師兄提著罐子來到亭子。
包磊跑回屋拿來碗勺,白嫩嫩的豆花(豆腦)顫巍巍。
澆上醬骨湯汁,撒上香菜末和小蔥碎。
色澤靚麗,觀之清爽,吃到嘴里軟嫩香醇。
配上薄薄的蔥油餅,就著黃瓜醬菜,一頓早飯,讓老道開心不已。
辰時許,西河鎮(zhèn)各街巷的管事匯聚到?jīng)鐾ぁ?p> 九斤把濟南府的戰(zhàn)事簡單描述一番,當然他知道的也不多。
但九斤知道,難民一旦逃離,房屋田地皆毀。
想要重新安定,最快也得一年半載。
難民大部分順運河南下,一部份逃亡京師,一部份奔來膠東。
登萊二地,有鹽有海有良田山水。
只要勤快,總能尋到口飯吃,這也是為什么難民來此的原因。
大家知道了難民短期內(nèi)不會離去,只會越來越多。
紛紛緊皺眉頭,思索對策。
九斤提出緊急挖掘壕溝修建土圍子,得到大家贊同。
全鎮(zhèn)三千多戶,還有六百多戶商販,能干活的近萬人。
南側(cè)有西河,只建土圍子就行。
東西兩端要挖壕溝,也耽擱不了多少工夫。
土圍子半濕土,用木板做模具,用石墩子夯實。
只要土能供上,高一丈五,寬一丈的夯土城墻,半個月就能完工。
九斤又讓大家選出鎮(zhèn)公所管事,每年道觀拿出一部份銀子做為支出。
很快推舉出陶員外,鐘秀才,常廷舉(常義的父親),管忠海,宋可法五人的管事成員。
九斤拿出一套沒有發(fā)售的鋪面,做為鎮(zhèn)公所處理瑣事之地。
未時,寫著‘西河鎮(zhèn)公所’的匾額,就掛在青石街忠心廣場的一處兩層鋪面上方。
酉時,浩浩蕩蕩的施工隊開進原野。
燈籠火把扯地連天,各隊旗幟在夏初的風中飄蕩。
店鋪商家也沒閑著,吆喝伙計燒水做飯,用馬車送往各個工地。
包磊,蔡興率‘鐵衛(wèi)’隊員,挽弓搭箭,騎著高頭大馬,往來巡視。
一旦發(fā)現(xiàn)陌生人群靠近,立刻射箭驅(qū)離。
一晚上喊殺聲不斷,讓正連夜干活的人心驚肉跳。
九斤連夜組織聯(lián)防隊一千人,拿著鐵鍬,三股叉,扁擔,舉著火把加入巡視隊伍。
緊張,不安,齊心協(xié)力又熱火朝天的復(fù)雜氣氛,籠罩著整個西河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