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竹到新班的時候,全是陌生的臉孔。
她從后門進去,掃了眼屈指可數(shù)的空位,選擇了倒數(shù)第二排靠窗的座位。
窗外能看到明理亭,紫藤蘿枝纏成的綠茵,大理石長凳子上落了幾片黃綠色細葉。
“嗨,缺同桌嗎?很主動這種?!焙鋈?,一個短發(fā)女生肩垮著鏈條包跳過來,雙手撐在桌前問。她化了淡妝,兩邊顴骨和鼻頭的橘色系腮紅連成直線,正對著林青竹抿唇笑,能看到兩顆尖尖的虎牙,漂亮又個性。
“歡迎”。林青竹直接往墻邊一靠,讓出外面的位置。
“嘻嘻,我叫安舒,以前高一2班的。”安舒介紹完盤腿坐在椅子上,等她報家門。
“林青竹,我高一在18班?!绷智嘀裼龅讲皇煜さ娜擞绕潇t腆,輕聲細語,像只乖巧的小兔子,她放好書包,把兩個人的防塵桌布取下來。
安舒撅嘴,“親親竹林?”
“是——青?!绷智嘀袂昂蟊且粽f不準,吸吸鼻子,對安舒認真念了一遍。
“我看過分班表,知道你名字?!卑彩骐p手抱腳踝咯咯笑,她同桌眼睛圓圓的,要是語速再慢點,跟樹懶一模一樣,不禁逗,萌死了。“天,我同桌怎么這么可愛。不管啦,以后我就叫你青青?!?p> 林青竹愣愣點頭,在適應(yīng)——坐了不到十分鐘的同桌給她取的親密稱呼。
“小青青,雖然咱是理科生中的香餑餑,也要注意下形象。”安舒越看林青竹越對胃口,幫她理好衣領(lǐng),又從兜里拿出隨身鏡遞過去。
林青竹接過鏡子才發(fā)現(xiàn)臉頰兩邊沾了白灰,一邊三個印子,應(yīng)該是早上不小心靠墻時蹭上去的。她趕緊擦掉,解釋:“我很愛干凈,平時不這樣的。”
“噗——”安舒笑著說沒事,“我都幫你整理領(lǐng)子了,不嫌棄你?!?p> “謝謝?!绷智嘀裣氲绞裁矗缓靡馑嫉貑査?,“我剛剛那樣是不是看著不太精明?”
“怎么會,你很好啊,所以我就主動過來啦。”
安舒看了名單,班上不到10個女生,有幾個認識的跟她八字不合,林青竹一進來她就瞄上了,長得白白凈凈,看著很舒服,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像她早上吃的夏黑。
“謝謝你?!?p> 林青竹也彎了彎唇,因著同桌爽朗的笑,對新班級有了好感。她想,有這樣活潑愛笑的女孩子在,未來兩年應(yīng)該不會太難熬。
講桌上,數(shù)學(xué)書重重落下,震得粉塵溢出幾米遠,墨綠色黑板被人推開,露出醒目的“靜”字。
“吵什么吵,高二了,心思還野的很,房頂都快掀翻。這么會講,怎么不去晨會上說。該你展示的機會不把握,該學(xué)習(xí)拼搏的時候,不自覺。多大了,還要我看著學(xué)?不給你們好臉,就舒坦了是吧?”
彭海端著茶杯走進來,凌厲的眼神掃視一圈,教室徹底安靜,五十幾雙眼睛聚焦在講臺,他嘴邊的肌肉才慢慢放松:
“還有新同學(xué)不認識我,我簡單講兩句。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彭海,帶數(shù)學(xué)科目,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聯(lián)系我?!彪S即大手一揮,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姓名和電話。掃完全班后,話鋒一轉(zhuǎn):“我來點名?!?p> “高齊,周佳佳,夏之遙......”
“報告?!?p> 門外倏地竄出個人影,不太規(guī)矩的喊了聲。
“李明晞,第一天就遲到,干什么去了?給我捋直舌頭說話。”
“海哥,不怪我,程曠出了交通事故,我好心陪他檢查才遲到?!蹦猩毜臉幼?,惹得大家發(fā)笑。
彭海問:“他人呢?”
“喏,不就在后面?!崩蠲鲿労鹨痪洌俺虝缒愕故强禳c。”
“急什么,你見過幾個出交通事故走路利索的?!背虝缣ぶ?,散漫地從門外拐進來。
這個聲音......
林青竹寫名字的手頓了下,剛剛被那聲油膩的海哥肉麻到,莫名覺得耳熟,現(xiàn)在后來的聲音讓她確定了心中所想。
她揉了揉眼睛望過去,像做題一般開始驗算,真的是早上遇到的兩個男生。
大水沖了龍王廟,她撞到的居然是同班同學(xué)。
彭海問:“真被撞了?”
程曠回:“謝海哥關(guān)心,還能喘氣?!?p> “別跟我皮?!迸砗I舷鲁蛄藗€遍,確認他沒事,囑咐了句:“李校長值班,你記得穿校服?!?p> 交通事故、喘氣......
林青竹覺得他的話術(shù)都可以去騙保了。
“林青竹,你撞墻干嘛?”安舒見她好端端對著墻壁發(fā)呆不算,腦磕還了上去。
“我試試硬不硬?!?p> 話落,身后嘩啦啦坐下兩個人,后面課桌碰到了她的椅背。發(fā)出不大不小的聲音,似刀槍相碰。
“什么硬不硬?說出來一起研究研究?!崩蠲鲿勔崎_尤進給他占座的五三,探身問前桌求知欲爆棚。
“我的拳頭,你要不試試?”
“切,沒勁。”
李明晞初中和安舒一個班,互相知根知底,沒想到高二又同班了。
彭海朝這邊瞪過來時,斗嘴聲才平息。
林青竹一動不動地窩在兩摞書中間,默默將事情捋了一遍,告訴自己已經(jīng)過去了,沒什么好變扭的,這么一想她突然挺直了脊背。
成功點完名后,彭海按部就班地進入新學(xué)期必備的尷尬環(huán)節(jié):自我介紹。
同齡人的默契在這一刻發(fā)揮,閉緊了嘴巴。教室好像突然下了雪,室內(nèi)溫度降到零點,對這個環(huán)節(jié)愛不起來。
“我先來。各位兄弟妹妹,我叫李明晰,彭老師的嫡系弟子,一班直升的。天文地理懂得不多,吃喝玩樂盡管找我,以后我?guī)Т蠹乙黄鹜鎯??!?p> 李明晞的社交牛逼癥,讓林青竹刮目相看,他放松的樣子一點不像來高考的。
“頭蓋骨玩不玩?李明晞,明天考試掉出145,我打電話讓你爸扒皮。”彭海瞪了他一眼,“下一個,站上去講?!?p> 李明晞熱沸了場子,五花八門的自我介紹一一登場。叫黃瑩瑩的女生還準備了音樂,展示才藝舞蹈。
安舒在桌子下面握住林青竹的手,壓低聲音耳語:“瞧這腰扭得,矯揉造作?!?p> “挺好的啊,這么多人看著敢跳?!蓖淌业目臻g不大,人又多,黃瑩瑩發(fā)揮受限,但長發(fā)飄飄身姿搖曳,別有一番看點。林青竹不會跳舞,看得移不開眼。
“又不是藝術(shù)節(jié),耽誤剩下人時間。關(guān)鍵是,看到?jīng)]有,她那雙眼睛一直對我們這邊放電。”
“放電?”
“醉翁之意不在扭啊。”安舒眼角瘋狂抽搐,“你看后面”。
林青竹不解,扭過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
離得太近,她瞧見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他看到的是盛滿清水的圓潭。
呃,她忘了,身后這個是自己造的孽。
本著誰心虛誰尷尬的原則,林青竹平靜地掃一眼后門,裝作看外面一眼又轉(zhuǎn)回去。她沉默地挪到安舒身邊,表示她看到了。
安舒用手肘把草稿紙挪到桌縫,林青竹看到粉色的顏體字寫著幾個不認識的韓語,可愛箭頭下,加深了四個大字:“是程曠吖?!?p> 程曠......
林青竹終于把身后的人和主席臺前領(lǐng)獎的人對上了。
原來,是學(xué)霸校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