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這已經是今年第二場雪了,看著勢頭好像還很大。
天邊黑壓壓的云朵,籠罩在帝都之上。
一輛黑金馬車停在帝都警局門口。
塔洛斯扶了扶帽檐,拴好馬兒,快步走入警局。來到站崗的兩名警衛(wèi)身前時,警衛(wèi)辨識出這個氣度冷冽,身側佩劍的男人掏出的徽章。
西風騎士團戰(zhàn)徽。
這種戰(zhàn)徽是國王陛下親賜,象征著卓越戰(zhàn)功,另一方面,也是一種身份的代表。
這枚徽章足夠塔洛斯將那個疑似間諜的斗篷少年帶出。
警衛(wèi)向男人收槍致敬。
男人點頭道。
“請向你們局長稟報,那個名叫厄斐狹的少年現在開始將由西風騎士團接管?!?p> 警衛(wèi)愣了一下,沉聲道。
“好的,先生,請稍等。”
警衛(wèi)就要離去,廊道里傳出一道厚重的說話聲。
“不用稍等了,我已經來了。”
塔洛斯看著一個大胡子警長邁步走出廊道,煙斗在他嘴里叼著,還在噗噗冒白煙。
“人,你們可以帶走?!?p> 然后大胡子就沉默下去,煙斗倒是沸騰了。
“我替王座謝過費耶警長?!?p> 塔洛斯略顯輕松,原本覺得查辦處不會太輕易放過厄斐狹。
大胡子沒好氣的嘟噥道。
“不敢當,不敢當。”
然后費耶揮了揮手,做出送客的示意。
塔洛斯耐下心與大胡子費耶說了王座的其余授意,然后帶著被銬住的斗篷少年上了馬車。
塔洛斯不禁失笑,這位脾氣不好的費耶警長早年與自家王座有些過節(jié)。今天這么好說話估計還是看在國王陛下的面子上。
雪勢,越下越大。
馬車上,相對而坐的二人神色各異。
塔洛斯閉目養(yǎng)神,厄斐狹率先打破沉默。
“你們抓我沒有任何用處,我不可能告訴你們關于黑月鐵騎的一點信息?!?p> 塔洛斯笑了笑,沒有立刻說話。
厄斐狹也不再說話。
“抓你有沒有用處我不清楚,我只是聽從王座調遣?!?p> “至于早晨的爆炸”
塔洛斯停頓一下,緩緩道。
“你這樣毫無儲魔量的家伙怎么做的出這種事?”
少年看了看手銬。
“我來這座城市,只是想找一個人。”
少年緩緩道,語氣有些哀傷,他坐在那兒,好像在很努力很認真的回憶。
塔洛斯無動于衷。
最終二人也沒有繼續(xù)聊下去。
馬車在行駛在大雪中,一片雪色,一點黑色,噠噠的馬蹄聲清脆響亮,逐漸消失在花崗巖石磚的縫隙里。
————
北海洛普蘭,首都,薔薇王城,又名月季之都。
漫山遍野的月季在風中輕輕搖曳,高大的落地窗前,身著黑紅燕尾服的削瘦男人端著一杯冰冷的紅茶。
男人望著窗外波浪起伏的湖面,遠處巨大的風車在緩慢轉動,風車下面的齒輪傳動可以傳輸動力,這些動力將被轉化成蒸汽,輸送去往城市中供市民使用。
男人將發(fā)散的思緒瞬間收回,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沉聲道。
“狹斐爾現在到哪里了?”
一旁落地窗的影陰中傳出一道滲人的聲音。
“稟幕主,狹斐爾王座去往了白苑,目前我們這邊只有伊普西龍跟在他身邊。”
“讓伊普西龍警告過他了嗎?”
男人不急不緩,將紅茶飲盡,問道。
“已經警告過一次了。”
男人摩挲著杯蓋,眼神示意那個屬下可以退下。
那道影子消失之后,男人佇立良久,最后悠悠嘆息一聲,走入一階通道。
通道,盡頭閘門的那端,蒸汽繚繞,刺耳突兀的金屬碰撞聲好像是惡鬼的呼嘯。
一道一道高達十英尺的機動甲胄揮舞著巨劍在互相練習戰(zhàn)斗技巧,他們渾身的鐵甲不停震動。
噴張的鱗片,轉動的軸臂,嚙合的齒輪,四射的火花。
這就是這個時代最強大的機動甲胄,依靠葡萄礦做能源,輔以蒸汽機為核心,將人體的動作以齒輪傳遞并放大,同時放大的還有力量。
“哧——”
一陣蒸汽呼嘯,一具通體涂色克萊因藍的修長甲胄仰天釋放完全身積攢的壓力,鱗片開合。
隨后有機械師前來為甲胄調試。
那臺藍色甲胄抬起機械義肢點動耳邊按鈕,一張金屬面罩迅速化作六枚收起至頭顱倆側。
面罩下是一張極為俊美的臉龐,一縷褐色發(fā)絲黏在青年的額頭上,青年笑著問候一旁透明通道里的男人。
“克萊斯曼先生,外面的天氣還好嗎?”
男人微微一笑,回答道。
“殿下只管放心,外面的天氣很好?!?p> 隨后男人轉身朝熟悉的實驗場地走去,卻也沒停下語調。
“安雅公主讓我捎句話給殿下,她很想念你?!?p> 那臺克萊因藍甲胄里的俊美青年聞言一怔,紅了些許耳廓,他抬手握拳,給自己鼓勁,那沒脫下的甲胄也跟著握拳,那個檢修的機械師冷冷一瞥,俊美青年頓時束手束腳,不再動彈。
男人走進一間實驗室,里面有一個口吐白沫翻白眼的孩子被吊在一件裝置上。
四周的電流滋滋作響著匯集到那個孩子背后的金針上。
那是四根長長的金針,并排著刺入孩子的脊柱。
一個頭發(fā)灰白,亂糟糟的老頭正在喝酒,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里灌。
克萊斯曼皺眉,語氣有些生硬。
“博士,我想我肯定跟你說過很多遍了!”
“我不反對你研究機械甲胄的神經系統(tǒng),也不反對你尋找適合的實驗對象。”
“可你現在這是在干什么?實驗對象已經這么少了嗎?!需要你用這么小的孩子來進行你這瘋狂的實驗嗎?!?”
克萊斯曼說到最后,額頭青筋凸起。
那個半空中懸著的孩子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現在仍在渾身痙攣抽搐,電流絲毫未減。
頭發(fā)灰白的老頭輕輕放下酒壺,斜著看了眼一旁怒火中燒的男人,輕聲道。
“路邊的流浪兒……”
“是他自己求我的?!?p> 說到這,老頭布滿褶皺的臉龐上忽然有了些笑意,看上去像是懷舊,又像是嘲諷,老頭繼續(xù)說道。
“克萊斯曼,當年可是你親手把你那個十一歲的兒子推入了地獄?!?p> “怎么?你現在要來責怪我?”
“是要斥責我這老東西沒有人性?呵呵呵”
老頭撓了一把頭頂,怪笑著翹起二郎腿,一只手悄悄扭了一下旋鈕。
“和你這個連父親都算不上的‘幕主’比起來,我似乎更慈悲一點吧?”
克萊斯曼面無表情,片刻之后,坐在老頭一旁的椅子上,一把搶過老頭的酒壺,用胸口的手帕細細擦拭瓶口,再對酌起來,眼里滿是房間里的燈光。
“嘁!”
老頭面露鄙夷道。
“每天不吵一架,你不爽?”
“現在傷感起來,當時干什么去了?”
“不愿殺了狹斐爾,不愿再讓他失憶,將他流放,卻又去阻止他尋找真相?!?p>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個父親,做到你這種程度,也是廢了。”
“你這樣,真的是對他好嗎?”
老頭仿佛是說累了,費力舉起手揮了揮。
一旁角落里沉默守候的助手立刻將早已被停止實驗的孩子從裝置上摟下,將那四根金針從男孩的脊柱中緩緩拔出。
足有半指長的金針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不清楚,現在洛普蘭軍事上的事情讓我忙不過來,可越是忙不過來,我越是想起往前的事情?!?p> “有些東西真的失手打碎了,就再也無法彌補。”
男人苦笑道,他頭顱低垂,發(fā)絲遮住了表情。
“不止東西……”
男人最后呢喃道。
居然睡著了,老頭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我還南北呢!”
老頭說著站起身走出實驗室,看在這小子都累成這樣,讓他休息休息也無妨。
老頭走到門外,斜靠著欄桿,發(fā)呆似的看著那些動作沉重卻又敏捷有力的甲胄互搏。
一旁的黃銅蒸汽輸送管道緩緩張開,噴吐出大量的水汽。
蒸汽供應停止了,這意味著今日上午的訓練結束了。
亂糟糟的頭發(fā)盛著蒸汽,身形佝僂的老人在一片霧氣里扭過腦袋,對著那些由自己親手研制的機械吐了口唾沫。
齒輪嚙合的無比單純,最后卻是推動起奪人性命的劍刃……
————
白苑帝都。
布雷特頓城堡。
西風騎士團團長,雪熱王座名下的私人財產。
厄斐狹被仆人剝去斗篷,面容清秀的少年低垂著頭顱,腦后用紅絲繩捆住的發(fā)束如同狼的尾巴。
少年被帶到一處書房,仆人們隨后退出房間,守候在門外。
厄斐狹打量著四周。
一張寬大的實木桌子,一張椅子,一架兩米高擺滿了書籍的書柜,一盆鐵樹,一幅肖像畫。
畫里是一位戴著絲巾遮面的女子,婉約綽綽。
除此之外房間里再無其他物品,整潔干凈。
想來房間的主人性格也是如此,簡單明了,直率如斯。
既然不清楚雪熱目前的想法,厄斐狹就只好默默站定,不去觸碰任何物品,只是靜靜看著窗外的花園。
塔洛斯在半小時后推開主門,雪熱大踏步走了進來,大氅早已交給仆人,男人身著一襲筆挺軍裝。
塔洛斯步伐輕盈后退,帶上房門后,代替仆人親自守在門外。
正午即將到來,可帝都滿是飛雪,視野模糊,只有白蒙蒙的一片。
房間里的窗臺上,有不安的風鼓動窗簾,使得書架上的光影如同精靈一般旋轉跳躍。
雪熱望著個頭只達他胸口的少年,少年脫去斗篷后只剩一身粗布麻衣。
少年眼神倒是清澈,只是有些不大靈動,就如一潭死水。
“厄斐狹,這個名字很奇怪,想來你應該是用了化名。”
雪熱揉了揉臉頰,白苑今年的冬天,風冷如刀。
“不過沒關系,我不在乎?!?p> 雪熱倒了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遞給桌旁的少年。
少年如今脫去斗篷,沒有了遮掩,脖子上的黑月紋身愈發(fā)明顯。
雪熱端著杯子踱步到窗前,厄斐狹將目光移動到他的身上。
“你是什么時候加入的黑月鐵騎?”
少年皺了皺眉頭。
雪熱轉過頭看了少年一眼,淡淡道。
“這似乎并不涉及黑月鐵騎,怎么?不愿說?”
厄斐狹注意到雪熱布滿青筋的手掌攥緊了一下。
少年略作思量,道。
“大概是六年前?!?p> 雪熱聞言一怔,旋即瞇眼,轉過身,第一次真正的從頭到尾審視了一遍面前的少年。
六年前,這可真是個敏感的時間點。
七年前的北海洛普蘭夜襲白苑重城卡維啟,一年后,雙方正式開戰(zhàn),史書稱之白北戰(zhàn)役。
也就是說,這個少年參加了大大小小的白北戰(zhàn)役。
雪熱想起戰(zhàn)場上的刀光劍影,硝煙四起,不免又想起這些年來經歷過的生生死死。
那些死去的同袍,那些血性方剛而又熟悉的面孔一一在雪熱眼前閃過。
厲氣從心而生,一股冷冽的殺意自雪熱站立處緩緩滿溢在了房間中。
不同于昨天在街巷他對面前的少年拳腳相向。
那時的雪熱以為他僅僅是個剛剛入伍不久當了逃兵的愣頭青,而此刻的雪熱真正動了殺心。
少年沉默的和雪熱對視。
雪熱長呼一口氣,將杯沿略有咖啡漬的玻璃杯放到桌上。
“帝都不允許像之前那樣的事故再發(fā)生!尤其是一個北海洛普蘭的魔導士的存在?!?p> “我在離開這里之前必須替帝都除去這個隱患?!?p> 少年聽到這里抬頭疑惑的看了眼雪熱。
“我需要你把那名魔導士引出來,到時候自有我去解決?!?p> 雪熱停頓了一下,斜瞥了一眼站著的少年。
“厄斐狹,你別無選擇,別忘了你現在的處境?!?p> 少年不語,片刻后開口道。
“可以。”
“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雪熱挑眉,他原本以為少年至少會有些反抗,或是不愿合作,只是沒想到這個名叫厄斐狹的家伙會如此果斷。
要知道這種與敵國聯手謀劃本國的行為,可是叛國之罪,是要被凌遲處死的。
“你可以說說看,我再決定答不答應?!?p> 雪熱對著少年說道。
厄斐狹看了眼窗外奮力低飛的鳥兒,遠處還有如同披上一層雪衣般的水杉樹在風中搖晃。
“我想讓你找一個人,我現在只知道名字?!?p> 說到這,厄斐狹有些難受的揉了揉后腦,那里有塊小小的疤痕,是一道手術疤痕,曾經有個男人自稱是他的父親,滿目哀傷,撫摸著他腦后的傷疤,說現在的“他”就來自這道傷疤。
厄斐狹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像是窗外的鳥兒振翅,一下一下。
“春莉莎·蘇”
————
“咚——嗡”
帝都中,那高聳入云的蒸汽塔又開始釋放壓力,多余的蒸汽滾滾四散。
白苑學宮內,學生如潮水般散入四方街巷。
某個角落里,一個背包少年被三個同齡的男孩子和一個瘦高男人包圍起來。
“蘭丁霍文,你小子還不上交這個月的保護費,上次的拳頭是沒給你吃好嗎?”
一個居中胖墩獰笑著捋了捋袖子,上前一拳打在少年的肚子上,疼得少年悶哼出聲。
一旁瘦高的家伙一手拽過少年的書包,打開后翻找里面的書本。
“哇,瞧瞧這是什么?”
那人握著一個薄薄的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有兩枚銀幣。
蘭丁霍文緊張吼道,一雙眼里滿是怒火。
“那是我母親的買藥錢!不準動它!”
“是誰的……什么錢?”
瘦高男人一手放耳邊作做出聆聽的樣子,邊說邊笑起來。
“?。∈俏覀兊?,是蘭丁霍文先生賞賜給我們的……哈哈哈哈!”
一群人全都捧腹大笑。
那瘦高的男人笑容逐漸消失,冷漠的甩下一句話。
“給我打?!?p> 一時間,蘭丁霍文倒在地上死死護住腦袋,拳腳如雨點落在肉體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音充斥了巷子。
蘭丁霍文的嘴角溢出絲絲血水,他的視野開始模糊不清,一顆門牙被一腳踢碎。
自從父親走后,那些平日里與他不對付的同學開始吵笑捉弄他,起先他沒有跟母親說,怕母親擔心,母親一個人撐起家庭,拉扯妹妹和他長大很不容易,他知道的。
不能再惹禍了,要是被學校發(fā)現聚眾鬧事退學,他可不是貴族,不像眼前這些人,喜怒全憑心。
一道閃爍的身影漸漸清晰,一襲灰衣,圍著寬大圍巾。
男人名叫伊普西龍,北海洛普蘭黑月鐵騎分支,暗星衛(wèi)。
外界傳聞這是一支隸屬于洛普蘭某大貴族的刺殺小隊,實際上暗星衛(wèi)只聽從幕主的調遣。
暗星衛(wèi)有二十四人,全由幕主栽培,各自身份不明,所掌握的手段也都不同,以希臘字母為編號,每人都是一名優(yōu)秀的刺客。
而站在巷口這邊觀望里面情形的伊普西龍,是一位五階魔導士。
魔導士分十二階,曾有圣經記載,世間有位十二階大賢者,可開辟日月天地。
每一位魔導士的等階都是與生俱來的,后期最多也就只能憑借葡萄礦多次洗刷血液,來提高一二階級。
只是,魔導士存在一種傳承,度血,一位魔導士可以將自身半數血液度給他人,他人將獲取魔導士半數階位,度少則少,度多無用。
所以,魔導士十分在意自身血液,對他們而言,流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過去的百年里,也有人打著魔導士和魔種無異的口號四處獵殺魔導士,為的就是魔導士的一身血液,價值千金,用來度血也可以造就倆位低階魔導士。
這群獵殺魔導士的人也被稱為獵魔人。
伊普西龍的圍巾圍住了口鼻,只剩一雙犀利陰暗的眼睛,他淺灰色的瞳孔倒映著四人和地上的蘭丁霍文。
“人們的愚蠢往往在于同類相欺,欺辱,欺騙,欺凌?!?p> 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巷中此起彼伏。
那個瘦高家伙細細思索,一雙眼珠滴溜溜轉,眼前這個家伙身份不明,而他自己的憑靠也只是他父親的一個小小男爵頭銜。
反正教訓這個蘭丁霍文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必要再多生枝節(jié),一旦對方是什么高位貴族,那招惹他可就要遭殃了。
瘦高家伙當機立斷招呼手下先行跑路,只是,下一刻,他的腦袋就被人從后一手按住,從頭頂傳來的大力讓瘦高家伙雙腿顫抖。
“這這……這位先生,大人,大人!您看錯了,我們在跟那家伙演戲呢,彩排…彩排!”
瘦高家伙一動也不動,看著那些四散的跟班,心中叫苦,怎么就只抓他一人嘞?當下為了求饒,胡說八道。
伊普西龍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眼身后地上昏迷的蘭丁霍文。
這個孩子很有成為魔導士的資質,大概天生四級魔導,如果加上后期修習,也許能達到六級魔導。
只是他是白苑人,牽扯太多,牽掛也多。
先前伊普西龍就是看上了蘭丁霍文的潛力,打算使這個少年變得無牽無掛,再對他一通洗腦,最后帶回北海洛普蘭,交由幕主決斷。
所以才有了伊普西龍去往蘭丁霍文家中。
那次,躺在床上病重的女人永遠也不會想到,是窗外的一聲鳥叫救了自己一命。
伊普西龍想到自己少年時的經歷,他與蘭丁霍文實在是太像了。
只不過一個故事發(fā)生在遙遠東方的大夏,一個發(fā)生在中部小國白苑。
那一聲鳥叫讓伊普西龍想起了故鄉(xiāng)的一句詩。
“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
很美好的意境。
伊普西龍痛恨那個仇人,那個剝奪了他童年的人,將永遠被伊普西龍銘刻在腦海中,每日清晨傍晚都要將那人憎恨一遍。
伊普西龍卻也很樂意為他人送去痛苦,但唯獨除了孩子,那種本該快樂生活的孩子。
一支風箏,拆去了引線,消去了風,不出意外最終會墜落塵埃。
“回去告訴你背后的人,安心過完余生,不長了……”
伊普西龍在瘦高家伙的耳邊低語,聲線悠悠。
隨后甩手將他摔在墻上。
他來到已經蘇醒但還裝作昏迷的蘭丁霍文面前蹲下。
圍巾男人呵呵笑了起來。
“為什么不還手?”
蘭丁霍文見躲不過去,硬著頭皮睜開眼睛,朝地上吐出一口帶血唾沫,掉了顆門牙,現在樣子有些滑稽。
“他們是貴族,我不是,打了一個會有下一個?!?p> “不如不還手?!?p> 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塵,扶著墻站起來道。
“貴族?呵呵,那我不是打了嗎?”
伊普西龍雙手疊放胸前,望向遠處一座細高塔樓,那邊樓頂有個捧書身影,也在注視這邊。
對方看來也是魔導士,階位還不低,至少不低于他,至于為何不出手,不知道,伊普西龍也不想知道。
這次孤身前往白苑只是聽命行事,目標只有兩個,保證狹斐爾王座不死,再保證其不知過往發(fā)生的事。
一共只有三次出手的機會,上次警告狹斐爾,這次救了少年也是要算的。
還剩下一次,伊普西龍就必須要返回洛普蘭了,這是幕主定下的規(guī)矩。
“我們不一樣”
蘭丁霍文想把那顆飛掉的牙齒找回,一邊在雪地里摸索,一邊平靜回答,在他的左手手心里已經緊緊握著兩枚銀幣,剛才那個瘦高家伙被摔時松手丟掉的。
“你是強者”
伊普西龍聞言大笑。
“我是強者?哈哈哈!強者就能為所欲為!?”
蘭丁霍文看著那個以掌捂臉狂笑的男人,他的圍巾上落滿了雪花。
一道衣著簡樸的身影出現在巷口,走進些,蘭丁霍文才看清是一位老人,老人穿一件群青長袍,手夾一本羊皮書,領口繡有金銀花圖案。
金銀花是白苑國花,只有白苑皇室才能紋在領口。
蘭丁霍文是清楚的,作為白苑子民他也十分喜歡金銀花。
金銀花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忍冬”
沒什么寓意,是蘭丁霍文從書上讀到的。
書上還有句題外話,讓少年記憶猶新。
“唯忍過寒冬,可綻放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