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夏本以為這李代桃僵的方法能很快激怒巒塵。
然而他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每天照例上學(xué)散學(xué),跟坐在一旁的千音也是以禮相待,并無半點不悅之色。
她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簡單死板的少年,居然城府如此之深!
木夏轉(zhuǎn)念一想,此事還急不得,萬一他狗急跳墻,將兩人定親之事公布于眾,她心心念念的羽申知道了,說不定心生芥蒂。
于是,從長計議。說不定他和千音相處的時間久了,生出情意,這事就水到渠成了!
木夏想起巒塵那張突然變白的臉,看起來好像沒有之前那樣木訥了,好似也多了幾分英氣,其實現(xiàn)在看起來,跟千音還是滿般配的。
想到這里,少女又譏誚地笑了。
“嗨,木夏,想什么呢?”箬水啃著手中的野果。
“沒什么?!?p> 千音環(huán)視四周,峻峰險嶺,白茫茫一片。白石山上到處都是肅殺之氣。若不是她現(xiàn)在已入化境,說不定現(xiàn)在會被這戾氣刺得生疼。
已經(jīng)連續(xù)七八天了,每天中午木夏并不回家吃午飯,只在這里吃幾個果子,說是要等一個神秘的人
等了許久,不僅沒有人,連鳥也沒有一只。
木夏失落之余感到十分茫然,他怎么突然消失了呢?會不會永遠不出現(xiàn)了呢?自己還沒來得及問他名字呢……
“這人怎么一直不出現(xiàn)了呢?”箬水忽閃著烏黑的大眼睛。
“哎,木夏,我明天想回家吃午飯睡午覺了,最近我都瘦了。”黃衣少女努著嘴,神色落寞。
木夏滿臉無奈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隨你便?!?p> 這個時候清脆的鐘聲響起,又是白等了一個中午。
黃昏的時候,三人小舟停至聳木林前。
箬水向翩遷河北面的房屋群走去,而木夏和千音沿著石板坡路走向聳木林。行至一處巨樹下,千音停住腳步,而木夏繼續(xù)向前走了。
聽到有腳步聲,她趕緊躲到樹后。
“別躲了,出來。”一個熟悉的男音,清晰,懶散,玩世不恭。
千音緩緩地走出來,嘴角微彎,淡漠的眸子閃著光:“好久不見,別來無恙?!?p> “真是難得,還記得來看看我。拜你所賜,我被困在這里,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去。”羅仲辛的臉上似有不悅。
“抱歉,我會盡快找到穿云鏡,送你回去?!迸友鄄€低垂。
羅仲辛嗤笑了一聲:“這是神器,哪能隨隨便便就能找到?!彼┝艘谎凵倥?,又說,“算了,也不是你的錯,誰讓我多管閑事呢?!?p> 二人于是沉默不語。
“這樣吧,你陪我練劍,算是將功贖罪,怎么樣?”羅仲辛眨眨眼,看起來有點不懷好意。
女子微微一笑,早知道他是這種人了,太正經(jīng)了反而不像他。
“好,酉時三刻,我來找你。”千音說著轉(zhuǎn)身離去。
羅仲辛聽了喜出望外,握拳雀躍。千音回頭,他又立刻雙手負后,道貌岸然地笑笑。
千音抿唇淺笑,眼中有星星點點的光彩。
一種微妙而美好的情愫在二人心中徘徊蕩漾,周圍的一切似乎都無法言說地鍍上了一層明媚的光亮。
看什么,都心情大好。
夜幕籠罩著一切。
一輪圓圓的明月早早地從東邊升了起來,照的整個河面亮如白晝。
月光之下,河中沚地,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忽然騰空而起!
長劍出鞘,在男子手中泛著森森白光。女子手中,綠光一閃,幻出藤蔓,死死纏住男子手中寶劍。長劍不動,只發(fā)出嗡嗡劍鳴,藤蔓隨即碎成幾段。
“你徒手作戰(zhàn),躲得開,就算你贏!”羅仲辛抿嘴一笑,隨即刺出長劍。千音閃身躲開,隨即右手呼出一道綠光,卻未擊中男子。兩人反復(fù)多個回合,在沚地間上躍下落,劍光凜凜,煞氣騰騰……
最后,長劍抵在千音頸前,還冒著一簇金黃色的火焰。
“羅仲辛,你這到底是劍術(shù)還是靈術(shù)?”千音不解,方才在打斗中,他刺出的長劍居然帶著火焰!
男子收回長劍,哈哈大笑起來。
“千音,知道你怕火,我這也是沒辦法。沒想到短短半個多月,你的法術(shù)居然提升地這樣快,我若不用火,該怎么贏你?”說完,從腰間取下一個葫蘆,自顧自地坐在草地上喝起來。
千音嘆息:“我必須盡快修習(xí)水系法術(shù),不然怕火這個死穴,始終是個威脅?!?p> 木系功法遇火難以施展,只有修習(xí)了水系功法,方能運用自如。
“你喝的是……酒?”千音坐到不遠處,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酒香。
“要不要嘗嘗?”他揚起脖子又灌了一口,“哈,這玄戊長老的酒就是好喝,百喝不厭。”
千音沒有接茬,只默默看著漫天的星光。皓月之下,星光顯得暗淡了許多。
她沉思了片刻,認真地說:“羅仲辛,對不起。是我把你牽扯進來的。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我用穿云境改變了我娘的命運,會怎么樣?”
羅仲辛幾口酒下肚,覺得十分暢快,他扭頭望著少女的側(cè)顏,冷笑道:“你真的覺得一個人的命運可以改變嗎?”
千音愕然:“什么意思?”
男子語氣有些懶怠與不屑:“命運是跟個性緊密相連的,一個人的性格會決定她的命運。即使她沒有遇見你父親,難道人生就會改寫嗎?”
千音震驚,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你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代價,真的值得嗎?”
少女長睫顫顫,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羅仲辛猛灌了幾口酒,忽然站起身,坐到女子身邊。
千音心跳不止,慌忙起身,卻被他一把拉進了懷里!
她緊張地瞪大眼睛,下一刻她感受到溫?zé)岬拇剑Ⅴ傅木茪狻?p> 千音身體僵住……
許久,他將她放開。
兩人依舊肩并肩坐著,氣氛有些曖昧,又有些尷尬。
“千音,等找到穿云鏡,跟我一起走吧。就當(dāng)你從來沒有來過這里?!蹦凶佑辛Φ谋郯蚝鋈粩堊∷募?。
千音思緒萬千,卻下意識沒有動彈。
她忽然掙脫開羅仲辛的手站起來,低聲說道:“你喝醉了?!?p> 她轉(zhuǎn)身要走。
“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命運真的改變,我就會把你忘記!”夜色中,羅仲辛聲音有些激動,他頓了頓又說,“命運一旦改變,我即使回到南朱國,我也不會再記得你了!”
千音努力使自己恢復(fù)平靜,閉了閉眼,神色淡漠地說:“你堂堂南朱國六皇子,注定三妻四妾,嬪妃無數(shù),而我,不過是你心血來潮時的一段露水姻緣。我不可能,為了這樣一段淺薄的感情,放棄改變命運的機會?!鼻б艮D(zhuǎn)身離開,幾個閃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羅仲辛悵然若失,他從不知道,原來女子的想法和男子如此不同。他此刻只是單純想靠近她,但是她,卻把結(jié)局都想到了。
羅仲辛撓撓頭,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醉了。
從他們來到這里的一刻起,命運就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了。
如今木夏既然知道了自己未來會因陳如風(fēng)而死,又怎么會再接受他呢?
千音,已經(jīng)注定無法出生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她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或許某天早上醒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王府,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想到這里,羅仲辛懊惱不已。
他猛灌幾口酒,把酒葫蘆狠狠拋向水中。撲通一聲,水面上的漣漪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