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府中。
湖面上翠綠色蘆葦迎風(fēng)搖擺。
湖中的一處竹亭內(nèi),一個白色身影負(fù)手而立。
夕陽的余光照在少年冷俊的面龐上,他眸光深邃,雪白的長袍在空中翻飛,如夢如幻。
一個紅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竹橋之上,裊裊婷婷走向竹亭。
少年沒有回頭,已然感知少女正站在他身后。突然,他的腰身被人從后抱住,少年垂眸,看見一雙纖細(xì)雪白的手。
此時‘玄巳’心里在打鼓,即覺得刺激,又心中惶恐。
羅仲辛和玄巳已經(jīng)約定,兩人互換身份之后,不可用對方身體做出任何出格的行為。而且一旦千音發(fā)覺他們的身份,立即換回。但是他卻沒想到這互換靈魂要動用禁術(shù),如此一來,短期內(nèi)是不可能換回了。
‘玄巳’此刻已經(jīng)知道抱著自己的是一只狐妖,也知道狐妖深愛的是玄巳。如今司明要他拒絕狐妖。他說:既不愛她,就請想個穩(wěn)妥的辦法拒絕她,不要再讓她沉迷其中。
少女溫?zé)岬臍庀念i后傳來。
“陛下,之前綾羅粗魯,陛下可能原諒綾羅?!彼匀挥浀茫约褐昂托仍诰攘种袪幊?。
白衣少年冷哼一聲,淡淡說道:“你知錯就好,我也有錯在先,不該對你動手?!薄取南?,若是要成功的拒絕她,必不能讓她看出什么端倪。
綾羅喜出往外,媚眼彎彎地笑道:“陛下的心意為何突然扭轉(zhuǎn)?之前司明同我說,我還不信,如今看來,竟是真的?!?p> 白衣少年掰開他的手,轉(zhuǎn)過身來與他面對面,他勾唇淺笑:“如今我算是死過一遭,很多事情突然想明白,人活一世,總要找些樂趣才好?!?p> 他努力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與真正的玄巳一般無二。
紅衣女子笑靨如花:“陛下想通就好。此后余生,綾羅誓死相隨?!?p> “只是,”‘玄巳’故意頓了頓,一臉為難地說道:“如今,我心中不僅有你,還有了,另外一個女子。不知道,你二人能否和平相處?”
綾羅面上笑容僵住,空氣靜默一瞬。
“你果真還是喜歡上了她。從那天在山巔之上,你義無反顧地喝下她給的魂珠水開始,我就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喜歡上她,沒想到,居然這么快?!?p> ‘玄巳’怔住,心中一驚,沒想到千音竟然還有一顆魂珠,卻從未跟他提過。
“綾羅,我既是彌川大帝的轉(zhuǎn)世,三妻四妾有何不妥?何況,如今,我只要你和千音兩人作陪,我覺得并無不妥。”‘玄巳’轉(zhuǎn)過身去,負(fù)手而立,目光看向天邊晚霞,心中安安打鼓。
彩霞絢麗似火,紅日搖搖欲墜。
玄巳之前在靈魂虛境中講了火狐妖和彌川大帝的因由,并叮囑羅仲辛不可用自己的身體與她親近,并聲稱,他對她無感。
如今羅仲辛這招欲縱故擒,看來頗有效果。
晚風(fēng)拂面,綾羅的紅衣招展。
女子白皙的面孔上流下兩行熱淚:“陛下,我等了你兩千多年,沒想到最后,還不能成為你的唯一。甚至,我都懷疑,你是因?yàn)榭蓱z我才不愿拋下我。你心中,是否只有她一人?”
‘玄巳’轉(zhuǎn)身,迎上她熱切的雙眸,他眼神閃爍,垂眸不語。
他猛然抬頭,聲音溫和:“綾羅,我對千音,說不清是什么樣的感覺,”少年眼中泛起盈盈亮光,“她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總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靠近我的時候,我的心就會控制不住的亂跳。她不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總是會不自覺想起她。她的一顰一笑我總是記憶深刻,想忘也忘不掉。綾羅,你說,我這,算是喜歡嗎?”
紅衣女子看著他如癡如醉的神情,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他的彌川大帝終于動了真情,但是,這真情卻沒有給她,給了別的女子。此刻,他正用無比溫柔沉醉的聲音,跟她訴說對另一個女子的深情!
火狐妖這一刻只感覺肝腸寸斷,轉(zhuǎn)身沿著竹橋跑遠(yuǎn)。
翠色蕩漾的蘆葦蕩中,一個紫色身影浮現(xiàn),目光追隨著遠(yuǎn)去的女子,頃刻消失不見。
白衣少年深呼一口氣,總算是甩掉了一個大麻煩。
羅仲辛從小生長在皇宮之中,深知宮中嬪妃的明爭暗斗,不過是因?yàn)橄氇?dú)享圣寵,沒有哪一個女人真心愿意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所以,這樣的拒絕雖然殘忍,卻最是有效。
國師府的宮殿之中,千音和‘玄巳’帶著十束火紅的曼珠沙華出現(xiàn),卻沒有見到馭獸師司明。
百靈接過那火紅的花朵,笑道:“六日之后宇堂三人就可出關(guān)。到時候,你們就可重聚?!闭f著,她搖曳著銅鈴彩裙出了門。
‘羅仲辛’問道:“宇堂他們出了何事?”玄巳早在虎嘯陣與大家分離,他并不知道宇堂幾人發(fā)生了什么。
于是,千音將幾人進(jìn)入伏魔山送白蟒,奪取星洞水晶球,在回來的途中被妖王抓住的事情講了一遍。
“宇堂東翊和沐漓被妖王送走之后,我趁機(jī)將妖王收進(jìn)了星洞水晶球。出了妖洞之后我聽到火狐妖和夜冥君談話,所以我一路跟蹤火狐妖想尋回你的魂魄,在皇城的鬧市跟丟了,又遇到了羅仲辛……”千音說著不好意思地垂眸,她想起一見面就主動獻(xiàn)出去的那個吻,居然給了玄巳。
‘羅仲辛’負(fù)手而立,耳根赤紅。
氣氛十分尷尬,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少年心中蔓延。
突然,門被推開,一個白衣少年赫然出現(xiàn)。
他饒有深意地望著殿中少年少女,微不可查的點(diǎn)頭冷笑。
“羅仲辛?”千音驚訝,“你來的正好,快點(diǎn)將你身體中的魔氣吸出來?!彼謫境龈[舍中的藍(lán)色水晶球。
‘玄巳’目露驚訝之色,隨即又勾唇一笑,眸光凜然:“看吧,我就知道她很快就能分出你我!”他大踏步上前,伸出胳膊用力環(huán)住千音的肩膀,神色調(diào)釁地望向錦袍少年。
‘羅仲辛’心中一顫,星眸冷冷。
千音明眸閃爍,瞬間看出羅仲辛的用意,她一把將他推開,生氣地說道:“羅仲辛你把我當(dāng)什么?你的戰(zhàn)利品嗎?你知不知道因?yàn)槟愕挠字尚袨?,擺渡人不得不再次動用禁術(shù)?”
‘玄巳’悻悻然:“什么時候能換回來?”
“一年之后?!鼻б衾淅湔f著,坐在了旁邊的紅木椅上。
“什么!一年之后!我本以為最多一月。”白衣少年癱坐在椅上,一臉驚訝。
正在此時,御獸師司明帶著一位衣著華貴的男子走了進(jìn)來。
這位公子面容儒雅俊逸,頭戴白玉冠,腰間墜一塊翠色美玉。
千音趕緊收起手中的水晶球。
“景——!”‘羅仲辛話到嘴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正在玄巳的身體中。
來人正是西白國四王爺景業(yè),羅仲辛的舊友。
景王爺心無旁騖地走向玄青色錦袍的少年,急切說道:“羅兄,你讓我好找。如今你的所有暗衛(wèi)都快把皇城翻遍了。最后上門找我要人,還好在這里找到你,不然南朱國的王爺在我們西白國失蹤,恐怕局勢要不安定了?!?p> 男子說著,掏出帕子拭去額上汗珠。
‘羅仲辛’彎唇淺笑,星眸瞟向羅仲辛。
‘玄巳’趕緊起身,一把攬住‘羅仲辛’肩膀,邊走邊說:“羅兄,我有一事,借一步說話?!?p> 兩人行至門口,‘玄巳’附在羅仲辛耳畔輕聲說道:“這是西白國四王爺景業(yè),我與他只兒時有過來往,交情不算深厚,你隨意應(yīng)付即可,但是我父王叫我尋找馭獸師,可能他能幫上忙。我?guī)湍愀愣嘶鸷?,現(xiàn)在該你幫我了?!闭f著,‘玄巳’擠擠眼,用手拍拍‘羅仲辛’的胸口。
百靈咳嗽一聲,兩人驚覺。
“沒事,我來送茶水?!闭f著,百靈抿住紅唇甩著馬尾,搖著彩色銅鈴長裙走進(jìn)了殿內(nèi)。
‘羅仲辛’掙開‘玄巳’的胳膊,轉(zhuǎn)身進(jìn)屋。
身穿紫袍,墨發(fā)散落的司明坐在大殿正中,氣質(zhì)儒雅的景王爺坐在側(cè)邊的椅上。兩人都大惑不解地望著門口兩人。
‘羅仲辛’垂手而立,走上前去對著司明躬身一禮:“多謝國師救命之恩,之前我被妖物迷惑,一時失了神智,多虧國師搭救?!?p> 司明點(diǎn)頭,并未多說。
“景兄,你可還好?”‘羅仲辛’記得他清醒之時,這個人就躺在棋盤上昏迷了。他跌跌撞撞出府,竟無人攔他。
門口遇見夜冥君,他背后的龍骨劍瞬間出鞘追了上去。他怕火狐妖糾纏,趕緊用盡全力向人群中奔去。很快,他遇上了千音……
景業(yè)舒了口氣,笑道:“羅兄,你無恙就好。趕緊隨我回府,這國師府外已經(jīng)到處是你的暗衛(wèi)?!?p> 說著,他起身向司明告辭。
‘羅仲辛’隨他而去,臨行之時目光落到‘玄巳’身上,微不可查地點(diǎn)點(diǎn)頭。
‘羅仲辛’也頷首示意。
司明起身送出,千音和‘玄巳’起身點(diǎn)頭示意。
空曠的大堂上如今只剩兩人。
千音蹙眉,淡淡說道:“現(xiàn)在真是亂了?!闭f著,她從竅舍中取出藍(lán)色水晶球,“先吸出魔氣再說?!?p> 說完,少女銀瞳閃爍,意念一動,磅礴的黑色魔氣從白衣少年身上洶涌而出,鉆入星洞水晶球之中。
轉(zhuǎn)眼之間,少年體內(nèi)的魔氣全部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體內(nèi)那枚破碎的火靈石之力。
千音收起水晶球,淡淡笑道:“如今你體內(nèi)既無魔氣也無靈氣,凡人一個。只要將空靈根封印,以后便可高枕無憂?!?p> 說著,她抬手準(zhǔn)備用靈力封印空靈根的各個竅穴。
“不可!”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二人循聲望去,正是馭獸師司明。
他的雙手籠在袖中,神色晦暗:“空靈根乃是亙古少有的天賦,你確定真的要封印它嗎?”
千音疑惑地停手,黑睫顫顫,銀瞳流轉(zhuǎn):“天賦?吸入滔天魔氣而無法控制也能稱之為天賦?國師不知,這魔氣曾在南朱國散開,后果十分嚴(yán)重。”
司明爽朗一笑,說道:“若是你早一點(diǎn)遇到我,這滔天的魔氣也許會慢慢變成靈氣?!?p> ‘玄巳’和千音聞此一言,都驚訝不已。
司明望著二人,娓娓說道:“在瀚海之濱,有另一片天地,我曾因緣際會到過那片天地,在那片天地之中,有個完全不同的神,稱之為佛,佛家有經(jīng)文百種。而你,只需一種凈心咒,即可化去身中魔氣,化作渺渺清靈之氣?!?p> 二人聽的云里霧里。
“瀚海之邊,那是有多遠(yuǎn)?”羅仲辛想象不到。
司明在椅上坐定,微瞇雙眼:“即便御劍不眠不休,也要月余才可到達(dá)吧。而且,這途中皆是湛藍(lán)海域,路途十分兇險。若是行船,怕是也會遭遇海難。好了,不提也罷。這位少年,這么稱呼?”
“晚輩玄巳。”
“玄巳,你我有緣,改日清閑,我傳你凈心咒。”司明緩緩起身,繼續(xù)說道,“我還要多謝你帶回來的曼珠沙華,稍后百靈會給你安排住所。近日事情繁瑣,我該去沐浴更衣了?!闭f著,他紫袍逶迤,墨發(fā)搖蕩,出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