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卿?”十五個未接之后,倪瑞雨微弱的聲音才在對面出現(xiàn)。
“現(xiàn)在打你電話都打不通了?”我把磨好的馥郁焦香的咖啡粉全部倒進(jìn)機(jī)器里。接下來是一段史詩級沉默,我一直都在耐著性子等她發(fā)言。咖啡機(jī)上的按鍵都亮了起來。奶褐色液體從雙管下淅淅瀝瀝地流??Х葯C(jī)的按鍵暗了。辦公室里安靜了??Х榷疾幻盁釟饬恕?p> 倪瑞雨還是沒說話。
“我說,”沒想到倪瑞雨這么會浪費(fèi)時間和金錢,我直接開口,“你媽能不能別纏著我了?”
“我哪纏著你了?”她聽上去有些火躁。
“……”我捏捏鼻梁??磥砦覀兪钦娴牟贿m合,早就知道不熬那么久了。
“這個句子的主語是你的媽媽?!薄班?。”沒想到她就只是象征性驚訝了一下,“那你為什么不給我媽媽打電話?!薄鞍⒁滩唤游业碾娫?,”我壓低聲音,盡管自己的聲線本來就低沉,“你跟阿姨商量一下,別再打擾我了。”
“樂正卿……”她似乎有余憂。
“你先聽我說,”我竭力讓她聽上去溫柔一點,“這是不是你自己鬧的?”
倪瑞雨那邊有電車的聲音?!拔乙呀?jīng)辭職了,”她很久才說話,像是在掙扎什么,“求求你回來吧?!薄澳阕约焊愕哪阕屛耶?dāng)替罪羊?!”證據(jù)確鑿,倪家就是在哄騙我,我甚至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倪瑞雨!你就是……”
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個孕婦,況且她都開始哭了;她應(yīng)該在車站,為了不掀起那邊轟動,我又采用平和協(xié)商:“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之前帶你去孕檢也是借此機(jī)會去跟阿姨說清楚。不過現(xiàn)在看來,阿姨太執(zhí)拗了,憑我一己之力沒辦法讓她轉(zhuǎn)意,你先幫我去跟她說明白了,別再纏著我了,行嗎?”“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我愣了一下。
“你不管我了?”“你……你本來就壓根跟我沒關(guān)系好嗎!!”
“那我不幫你了?!?p> ——世界上本來就有這種人存在……
我的腦海猛然炸出這么一個念想,是我在默讀時才會出現(xiàn)的聲音。這全然是下意識的,就像我小時候在溺水瀕死邊緣時,突然大腦就蹦出一個如此強(qiáng)烈且不知何處來的想法:我不能死!
大概就是人類的生存本能。
門前有同事來了,是外科部門的童婼夢。我連忙掛斷電話:“你自己看著吧,倪瑞雨?!毕袷且粋€威脅,但我沒有辦法。
“童姐!”我重新坐在椅子上,雙手扣起來放在桌子上,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急躁。
“樂正醫(yī)生,你快當(dāng)爸爸了?恭喜你!”童婼夢微微笑著。
我整個人靜止在那里。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這件事不趕快解決了,只會鬧得更大。
“不是,我什么時候……”
“別鬧了,你都笑啦!”童婼夢還是一如既往說話像炮,“我們也奇怪呢,都沒接到婚禮通知,哪來的孩子啊?可是有個女孩子今天來我們部門診斷,談到你了,我們才知道的……和誰啊?有了多久了……哎!我本來也想和馮法要一個的,可憐……”
我自己都意識不到我在笑。大概只是尷尬性自嘲。
我聽完都傻了,也有很多問題:“那女孩是誰?”
“叫亓——亓什么的。”
亓嬌洛!
可她怎么知道的?難道那天在電梯里的人是她……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難。
“你怎么了,樂正醫(yī)生?”童婼夢發(fā)現(xiàn)我表現(xiàn)得很奇怪了?!八阏f我有孩子了?”“不然呢。”“這事還有誰知道?”“整個醫(yī)院基本都知道啦!”
她在高興,我在崩潰。整個醫(yī)院只有我一個人崩潰。
我站起身來:“我要去找她。她在傳謠言?!?p> “???等等!……”
我立刻到了一樓的外科部門。
在電梯里我一直都壓抑自己不要生氣,不要打人,不要做傻事。
我只是怕這些事情,我自己的事情,最后都波及到了馮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