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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人,公主的棺材板蓋不住了

041 王女啊,你的腳在鞋中何其美好

  歌羅梅街道上,如同風暴摧枯拉朽般經(jīng)過,屋舍破爛不堪,碎裂的木板上清晰浮現(xiàn)著陰森的爪痕。

  昔日繁榮喧鬧之地,如今死寂一片,鵝卵石地面上殘留著殷紅的血跡。

  “御敵!”洛伊德向弓弩手下達命令。

  箭已上弦,對峙雙方的人數(shù)接近五比一。平均五個手持弓弩、全副武裝的騎士,正把武器的尖端指向一名“敵人”。

  ——盡是些女人、老人還有不懂事的孩子!

  司鐸無聲地張張嘴。整個人如墜冰窖,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插在馬鐙上的雙腳一陣酸麻,緊握十字架的手指隱隱作痛。

  ——瘋了!竟然要射殺自己的同胞?!

  他試圖把頭悄無聲息地旋轉(zhuǎn)幾度,胯下的馬兒卻不安分地嘶鳴著。

  紅衣主教洛伊德如同一尊肅穆的雕像,在即將消逝的生命前并未露出任何多余感情,沉默地觀看這場處刑儀式。

  司鐸脖子僵硬起來,幾乎已經(jīng)感到那冷酷視線剜開血肉的滋味。直到他確信,洛伊德沒發(fā)現(xiàn)他的小動作,以及自己對他的恐懼神色,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一片血紅躍入眼簾,身披藍色盔甲的教廷騎士穿過一片狼藉的空地,然后稍微轉(zhuǎn)身,徑直來到司鐸所在隊伍的最右側(cè)。

  他們手中的長劍正滴落鮮紅的血珠,總共在司鐸眼前停留了不足五秒,這五秒讓他呼吸頓止,眼球不自覺地隨之轉(zhuǎn)動。

  直到魁梧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外,更加密集的沉重腳步聲緊隨其后。

  歌羅梅最為精銳的騎士團此刻全部集結(jié),漠然的冰冷氣息籠罩著他們的身側(cè),傳聞這些騎士曾受到教廷圣殿騎士團的煉獄訓練,不僅劍術(shù)高超,而且為了教義更是可以輕松砍下任何人的腦袋,哪怕是他們的親人。

  ——七子圣光保佑!我們正在狂人的指揮下殘害無辜!

  尖叫聲。

  阻擋馬匹的尖銳長釘撒成一圈,把正發(fā)出非人慘叫的無辜平民困在中央。

  教廷騎士團似乎起了騷動,從司鐸的視角看不到詳情,只能模糊聽見某種怪物的嘶吼。站著的騎士全身一陣脆響,似乎正目睹什么驚悚場面,整個陣形都在人與非人的叫喊中波浪般動搖。

  換做以前,擾亂秩序的家伙早被拉出隊列進行鞭笞......司鐸吃驚地聽見,執(zhí)杖騎士沒得到命令擅自發(fā)言,連聲音都走了調(diào)。

  “怎么可能?......那是什么東西?!”

  洛伊德冷漠的聲音傳來。

  “射擊。”

  騷亂在冰冷的語調(diào)中很快止息,騎士自動發(fā)出整肅軍容的低吼,伴隨號角和鼓點,然后扣動弩弓扳機。

  司鐸腦中一片混亂,莫名的悲哀在內(nèi)心深處彌漫著,銀色十字架從他的手中滑落。

  箭尖指向前方,眼前的“敵人”前仆后繼,被無可抵御的恐懼推向外圍的長釘。人群正中冒出一股血泉,男女老幼好像誤入了絞肉機的番茄,不負成形,支離破碎......

  失去人墻的庇護,深藏暗處的發(fā)狂怪物這才顯露真正身形。

  它們身上破碎的黑斗篷似乎在暗示著異變前的人類身份,但那尖長的獠牙與利爪,完全耷拉下來的下頜,以及那一雙雙血紅的眼眸,過度膨脹的身軀完全被嗜血瘋狂所支配。

  “殺!”

  一聲令下。

  如同群鴉盤旋,黑色的箭簇遮掩住了天空,悉數(shù)貫穿發(fā)狂怪物的身體。

  司鐸眼睜睜看著怪物們的血與無辜平民的血混雜在一起,共同匯聚成一大片血泊,無聲地流淌著。

  空氣里彌漫的血腥味幾乎令人窒息,司鐸雙眼失去焦距,摔下馬來渾身發(fā)抖。

  洛伊德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冰藍色的瞳孔毫無波動的俯視著他。

  “永遠記住,縱使是過去的七子,也無法解救所有人,在黑暗災難面前,犧牲是必然的?!?p>  似乎不愿在眼前這只懦蟲身上浪費半秒,他迅速轉(zhuǎn)過頭,向在場的千余名教廷騎士下令。

  “盡快肅清殘余的發(fā)狂病者,然后前去與白牧主教會合!”

  “遵令,主教大人!”

  人與怪物早已分不清界限,街道上的屠戮仍在持續(xù)。

  ******

  濃厚的黑色氣息從四面八方涌來,徘徊在那顆水晶球的四周,猶如一場裹挾雷電的小型風暴,散發(fā)著凌駕眾生的磅礴氣勢。

  整間地下室,乃至整座宅邸都在劇烈晃動著,天花板上不斷有灰塵傾瀉而下。

  維維安一臉癡迷地注視著這一幕,所制造的發(fā)狂病者終于發(fā)揮了應有的作用,整座城已然陷入恐慌之中,經(jīng)由無差別屠戮所產(chǎn)生的負面能量正源源不斷地受到水晶球的吸引,統(tǒng)統(tǒng)匯聚于此,叩響魔女所儲存全部魔力的封印之門。

  很快,黃金之王的古老儀式所需的龐大魔力將會充能完畢。

  不過眼下——

  美眸流轉(zhuǎn),她的視線穩(wěn)穩(wěn)攫取住了那一男一女,于死亡中綻放的花朵看起來是如此的令人沉醉。

  就像......就像過去魔女蒔蘿與那位大人一樣。

  “我已經(jīng)在魔女洞穴時放過你一次了,可為何你還要愚蠢地再次站在我的面前?”維維安平靜地注視著白牧,清冷的面龐閃過一絲決絕。

  “食人魔雖然長得丑,但世間有資格做他對手的人屈指可數(shù),可你卻打敗了他,為了計劃的萬無一失,只能用公主殿下作為你的對手了,既是師徒又是戀人間的對決,也不失為一場好戲啊?!?p>  她食指前伸,口中吐出一段鏗鏘有力的音節(jié),鐵處女應聲支離破碎。

  失去唯一的束縛后,艾爾絲汀從碎裂的鐵處女中走了出來,血紅色的眼眸無比沉靜地凝視著白牧。

  ——上一次被她這么看著是在什么時候?羅恩的王宮?她的新婚之夜?亦或羅塔小鎮(zhèn)她即將殺死自己時的那次回眸?

  白牧內(nèi)心瞬間五味雜陳,犯下的錯失總要迎來償還的一刻。

  他握著胸前那條教廷圣女所贈予的銀鏈十字架,抬頭與她對視。

  懸浮著的水晶球恣意吸收著全城人的負面能量,所溢出的驚人魔力一再沖擊著所有建筑。

  大地晃蕩加劇,地下室隨時都有可能崩塌,維維安在等候水晶球充能完畢的同時,也在興趣滿滿地觀察著兩人。

  “真是無論我在何時醒來,你的身邊總是不缺乏女人啊?!卑瑺柦z汀露出譏諷的笑意,然后回頭望了一眼維維安。

  電弧噼里啪啦自掌心綻放,在這冷酷視線直視下,維維安感到身體顫栗不止,一口氣為自己加持了總計三十七道防御法環(huán)。

  藍色的護罩重重疊加在身體四周,三米之內(nèi)的范圍足以抵御三百名騎士的飽和性攻擊,但面對這位公主殿下,她頭一次感到?jīng)]有把握。

  直等到對方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去,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白牧一時啞口無言,眼前的少女無異于是羅恩王國的公主本人,出生時便攜帶死狂病,死亡后一旦死狂病發(fā)作,將會淪為嗜血怪物。

  可與她前兩次蘇醒時的大殺四方不同,這次情緒出奇的穩(wěn)定,談吐舉止與她生前時的模樣如出一轍,就好像她從未死去一樣,過去只是沉睡著。

  “你,就是艾爾絲汀吧?不是什么魔女轉(zhuǎn)世的主人格?!卑啄脸烈鞯?。

  “誰知道呢,不過你可以走過來親自確認,包括檢查我身體的任何部位,直到令你滿意為止。”艾爾絲汀輕撩起耳邊紅色的發(fā)絲,指尖悄然在那白皙溝壑間滑過,她纖細腰肢像兩道山巒間的低谷,讓曼妙的身姿更加惹人遐思。

  血紅色的眼眸愈加深沉,那神情好像在說,用不著主動誘惑誰——她只要露個面就足夠了。

  白牧作為雄性生物的一員,不可避免的口干舌燥起來。他握緊銀鏈十字架,暗自祈禱:再幫我一次,伊諾妲黛。

  十字架隨即發(fā)出強烈的白光,甚至一度掩蓋住了魔女水晶球的黑色氣息。

  白光消散,原先的銀鏈十字架轉(zhuǎn)化為一把造型奇特的長劍,劍柄以及劍刃由突起的骨刺組成,護手位置則是凌空伸展的骨翼,乍一看,猶如一條假寐的銀龍。

  “七子教廷圣女的傳世神器——龍文十字!”一旁看戲的維維安忽然露出凝重的神色,緊緊盯著白牧手中的那把銀色長劍。據(jù)傳劍皇阿爾貢在斬殺龍少女之后,曾剔下她的龍骨,交由鑄劍大師魯特親自冶煉一把神器,歷經(jīng)十年鑄造而成,能夠斬斷世間一切之物,取名為龍文十字。

  后被阿爾貢贈予其盟友,七子教廷的初代圣女。

  艾爾絲汀隨手吸過一把地上的長劍,與白牧對峙?!白屛蚁肫鹆诉^去在王宮的校場上,你當我劍術(shù)陪練的那段時光?!?p>  “那你一定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那時你只有十一歲,卻當著一眾騎士以及一名太監(jiān)的面,直接將我過肩摔,最終讓我來了個嘴吃泥,堂堂樞機院主教顏面盡失,這次說什么也要找回場子?!?p>  白牧緩緩抬起手中的龍文十字,將劍尖對準了艾爾絲汀。雖然在王宮校場上挨了不少揍,但也磨練了本身的劍術(shù)。

  還沒有完全看清運動軌跡,艾爾絲汀的身影便已經(jīng)逼近在身前,她手中長劍輕顫,不可思議的分出三道尖鋒,直奔白牧的前胸。

  龍文十字從容上挑,兩道劍刃粘連在一起,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下一刻,一聲龍嘯震蕩空氣,長劍應聲斷成兩截。

  艾爾絲汀扔下斷劍,任由龍文十字穿過胸口。

  白牧愣在原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被對方摔倒在地。

  艾爾絲汀輕松取出胸前的龍文十字,然后將其死死釘在了白牧的右手上,無視后者痛苦的神色,貼上前在他耳邊輕聲道:“她沒有告訴過你嗎,龍文十字能夠斬斷世間一切之物,卻唯獨斬不斷死亡。”

  她緩緩抬起手臂,掐住了白牧的脖子,不斷施加力道。

  白牧立刻喘不過氣來,只能直視著那雙微微顫動的血紅色眼眸,少女凄切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回蕩在耳畔。

  “你有過后悔嗎?婚禮的那天晚上沒有把我?guī)ё??!?p>  記憶之風倏地拂過脖頸,大婚之夜,萊頓公國張燈結(jié)彩,共同慶祝昆圖王子的婚禮,可公主卻偷偷跑進他的臥房內(nèi),借著搖曳燭火緩緩傾訴。

  ——神父,我們一起私奔吧。

  鎏金色的眼睛眨呀眨的,公主的表情無比期許。

  意識模糊了,艾爾絲汀的雙手快要折斷他的脖頸,想要開口說話,只化作了一連串嗚咽的回音。

  就在這時,晶瑩的淚珠沿著艾爾絲汀的臉頰悄然滑落,然后跌碎在白牧的唇邊。

  白牧卻無比困惑著。

  她應該已經(jīng)死了才對,死在了那場婚禮的第二天,死在了薄霧彌漫的冰冷河水之中,死在了眾人的回憶之中。

  那天,星辰泣血。

  現(xiàn)在的她,不過是受死狂病支配的區(qū)區(qū)一具尸體。

  可為什么,

  已經(jīng)死去的她,淚水卻如此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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