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相親吶，這是看對眼啦？”老警察端著玻璃茶杯瞥著對峙著的兩人，有些警告似的說道。梁寧一挑眉，率先轉開了頭。老警察看了梁寧一眼，往后揚了揚頭作出滿意的姿態(tài)，繼而又開始發(fā)出“出溜”的喝熱水的聲音。茶杯口因為經年累月的茶葉水的浸泡已經積累了厚厚的茶漬，綠黃地一片，連帶著杯蓋都被上了色。但老警察絲毫沒被這有些惡心的茶漬影響，仿佛喝的是拍賣會上拍下的無價的只供收藏的茶葉。
辜許本能地覺得老警察與梁寧之間有著更深的關系，絲絲縷縷的異樣情緒在喧鬧混亂的派出所里彌漫著，像老警察此刻抽的煙，到處霧蒙蒙的，讓人看不真切。
派出所里的門道多得是，不是什么肩負重任的地方，程序就不會或者說沒那么有必要嚴謹，講究一個對癥下藥。進派出所的多是些雞毛蒜皮的鄰里瑣事或是小型的尋釁滋事，幾個黃毛混混熱血上涌講究著個青春啊，熱血啊，就進來了。最后，花點錢，送點禮，托個關系，批評教訓一頓也就放回去了。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制度，程序沒有施展的地方，天高黃帝遠，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構成的利益網幾乎主宰著一切。
這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事實就是如此。你想出頭，想呼救，卻發(fā)現一層又一層的“上頭的人”早就達成了不言說于口的默契，他們沒給你機會，他們總有辦法。
一夜過去了，所有人都被一輪輪的詢問，復述搞地苦不堪言，臉上都浮著一層油花，在蒙蒙的天光下亮著。負責這件事的警察接了幾個電話，雙方都被放了出來，這件事就演化成了簡單的口角爭執(zhí)，批評教育了一頓就結束了。幾個電話就是這樣有魔力，這個小鎮(zhèn)的利益面就濃縮在這幾個電話里。
梁寧和辜許以及燒烤店老板是最后走的。燒烤店老板沒提出要什么賠償，這在這兒是明智的選擇，是趨利避害的智慧。
“老何，你看我干嘛啊?！绷簩幙粗矍暗睦暇煊行┬奶摰恼f道。
“哼！你是誰啊，你多能耐啊，沒成年呢，派出所都混成家了！”老何不客氣地責怪到。
“哎，你也看到了，我要是不動手那就是等著被揍啊。”梁寧聽到老何這樣說反倒放下了心，她知道老何的刀子嘴豆腐心，也笑了，兩個手都搭在老何的肩膀上，走在老何的后面。
“哼，我還不知道你，你要是想跑誰能抓到你？你，哎……”老何自是知道梁寧的性子的，外冷內熱，那種情況下依梁寧的性子，全身而退根本不會是她的選擇，他也心疼，但還是一幅嚴厲的模樣，不然就更鎮(zhèn)不住這丫頭了。
梁寧很喜歡這樣的有些別扭的偏愛，讓她覺得自己還有人惦念著，又和老何話起了家常。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對面的早點鋪，辜許和老何不怎么熟悉，頓住腳步剛想離開就被老何叫住了。
“哎，小子，過來！吃完再走?！崩虾蜗窈白约簝鹤右粯幼栽?，倒讓辜許有些不知所措了。
“哎呀，坐下吧，見義勇為的壯士?！绷簩幮靶χ犷^看著辜許說道。
辜許吐了口氣，坐到了老何對面。
簡單的包子油條外加粥，熱氣騰騰的直往人心里鉆。
“你倆怎么認識的？”老何一邊咬著包子一邊問道，甚至頭也沒抬，倒真有點老子訓兒子的感覺。老何自然是不信見義勇為這套說辭的，外加兩人之間的微妙感覺，老何這才大方的問出了口。
“偶然認識的?！绷簩幝氏日f道，一幅不愿多說的樣子。辜許看著她，梁寧這次沒看回來，低頭喝了粥。
老何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最后也沒再問下去。這一點也是梁寧愿意和老何多說幾句話的原因，他不會刨根問底，這樣就少了很多麻煩。
“哼！老子懶得管你們。不過你都高三了，學習得搞起來，你還欠著我一張錄取通知書呢?！崩虾我贿吅葴贿吅盟茻o關痛癢地說道。
“知道，到時候讓你親自送我上大學！”梁寧又笑了。辜許從沒看梁寧這樣笑過，他對于梁寧的印象大部分還來自于那個雨夜。
“哎，走了！”老何放下了空碗就要起身。
“哎！老頭！付錢啊，我沒錢！”梁寧喊道。
老何又哼了一聲付了錢走了。辜許看著梁寧，覺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或者說，更鮮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