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交近攻？”公子展若有所思，“君主的意思是，往后我們魯國就要對外用兵了？可是我們是周公之后，最該恪守周禮啊?！?p> 眾人聞言，輕輕一笑，又迅疾地遮掩了過去，像一道一閃而過的暗影?？墒?，姬息姑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切。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大談恪守周禮，那就迂腐守舊得夠可以了！
“只要是動刀兵的事，我都支持?！惫恿毑辉溉ス芘c誰結(jié)交，進攻誰，只要有仗打，就成！
與之相比，公子彄思慮得就更深了，“君主說到遠交近攻，據(jù)老夫所知，近年來，我們和鄭國并無往來，如何能取信鄭國與之交往呢？”
眾人一起望向姬息姑！
姬息姑在暗暗贊嘆公子彄眼光長遠的同時，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我們不必主動與鄭國交往，到時候，他們會主動找我們的?！?p> 話音一落，眾皆嘩然，像公子展、公子彄等老成持重的卿士都搖起了頭。他們不敢相信，鄭國會越過周邊的小國，來魯國請求結(jié)盟。要知道，如今鄭國的勢頭要比魯國盛得多！
“先公薨逝時，衛(wèi)侯還曾前來會喪。要知道，諸侯的喪事，只有盟國的國君才會前來會喪。難道鄭國不知道我們與衛(wèi)國是盟國，他們怎么可能會與我們聯(lián)兵進攻衛(wèi)國？”公子豫問道。
其實，公子豫的問題也是眾人的疑惑所在。
“諸位為政這么些年，難道還沒有看清諸侯國們的嘴臉么？什么禮節(jié)、信義，都不過是好看的幌子罷了，國與國之間的交往，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奔⒐谜?。
“息姑請問諸位，以鄭國國君對他弟弟的忌恨，是不是要除之而后快？一旦公子段和公孫滑出奔衛(wèi)國，鄭國國君難道會直接進攻衛(wèi)國么？”
姬息姑的問題一出，公子豫馬上回應(yīng)了一句，“鄭國國君師出有名啊，難道不會直接進攻么？”
“以我對鄭伯的了解，他行事十分謹慎。諸位應(yīng)該知道，除了周天子，是沒有哪個諸侯國有權(quán)利征發(fā)另一個諸侯國的。如果鄭伯直接進攻衛(wèi)國，便會失去道義！說得嚴重些，會被視為僭越。要知道，在中原，鄭國有很多仇人，那些仇人一直在等待機會。諸位試想，鄭伯會給那些仇人機會么？”
公子彄捋著胡須，沉吟著，“依君主的意思，鄭國會怎樣？”
“諸位都知道，鄭伯是王朝卿士，他要討伐衛(wèi)國的話，也會借助于天子的名義出兵的。如此一來，便會占據(jù)道義的制高點，打著替天子討伐諸侯的旗號，報自己的私仇。”
“君主說得好，老夫覺得這其中有一個關(guān)鍵。”公子彄捋著胡須，慢悠悠地說，“如果天王不出兵，鄭伯的計謀就不會實現(xiàn)?！?p> “叔父，你覺得天王會出兵么？”姬息姑索性按照公族的輩分稱呼起公子彄。
眾人望向公子彄，卻一起陷入了沉默。答案是不言自明的，鄭伯稍微耍一下手段，或者直接要求天子出兵，天子是會出兵的。因為，自東遷以來，天子雖然維持著表面上的體面，論起實力來，可再也沒有當年“天下共主”的威風了。
“只要天子出兵，哪怕兵力微不足道，鄭伯也會大做文章，糾合諸侯去進攻衛(wèi)國?！奔⒐靡姳娙顺聊徽Z，就接著說了下去。
“據(jù)明光臺的消息，邾國已經(jīng)派使者前往鄭國。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邾國會跟從鄭伯起兵。”
這個消息堪稱一聲驚雷，眾人聽了，都坐不住了。
“邾國！那是我們魯國的附庸，竟敢背著我們聯(lián)絡(luò)鄭國！君主，請撥給我二百乘兵馬，看我蕩平邾國！”公子翚吼道。
姬息姑微微笑著，不置可否，他知道，魯國要發(fā)展，是遲早要蕩平邾國的。但是，眼下還不是時機。
“我們是不是可以在東夷上做點文章，來鉗制邾國？”公孫眾仲說。
“這和我想一塊去了！”姬息姑向前傾著身子，“想必諸位都知道，東夷和邾國是老對頭了，趁東夷請盟的機會，我們不妨與東夷結(jié)好，暗中支持東夷對付邾國。”
“君主不妨想得更大膽一些，這一次，我們完全有機會滅掉邾國！”公孫眾仲的聲音雖然不高，但話語卻足以使在座的卿士都悚然動容！
“我們以禮樂立國，怎么能有滅人之國，斷人之祀的想法呢？道不同，不相為謀，恕老夫告退?！惫诱姑C然起身，大步離去，竟不再回顧，留下眾人一臉錯愕。
姬息姑起身追了出去，但公子展卻已登車，揚長而去。
返回到室內(nèi)，姬息姑見眾人又一次陷入到沉默之中。他深知，公子展雖然生氣，但不會透漏魯國的密謀的。
“公子展這人……都知道他……的脾氣……”姬息姑尷尬地笑著，聲音喑啞。
“魯國不能沒有像公子展這樣的人，但也不能都是他這樣的人?！惫訌摰故悄艹磷?。
姬息姑深以為然，深深地吸一口氣，“我們接著說下去……”
“邾國國君曹克很想得到周天子的冊命，一旦獲得冊命，邾國便獲得了獨立的地位，哪怕是一個子爵，也能夠平等地參加諸侯之間的盟會了?！奔⒐梅治龅?，“曹克沒有把握說動天子，于是，他向鄭伯示好，希望鄭伯能在天子面前幫他請命?！?p> “一旦獲得正式冊命，邾國豈不是不再是魯國的附庸了？”公子翚跳起來，“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
“諸位，不要著急。我有一計，邾國為討好鄭伯，必定會跟隨鄭伯出兵。礙于邾國和魯國的關(guān)系，鄭伯一定會讓邾國來請我們出兵。到時候，由公子翚率兵前往鄭國。我與東夷結(jié)盟之后，趁邾國國內(nèi)空虛，親率主力進攻邾國。如此，可一鼓而定邾國。”姬息姑把心中的謀劃說了出來。
眾人都陷入了沉思，都在心中盤算利弊得失。
“如此甚好，我支持……”公子彄帶頭說了話。
其余的人也紛紛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