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修仙何用
何為正?何為邪?正邪之爭,禍亂之始。遠古的正邪之戰(zhàn),神帝與人皇等大能聯(lián)手,將魔主封印在了深淵禁地。天地自此分出陰陽兩間,又劃三界,是以神族永居天上,視為神界;人族居于地上,統(tǒng)稱人界;而魔族只得退居暗影之處,稱為魔界。但世間萬物生靈,除了神族,人族,魔族,還有妖族,蠻族,鬼族等等,只是都不及這三界之族強盛。
先賢感念各族抗魔之功,定下誓約,各族皆可自求其法,以求長生之術(shù),共享天地靈氣。一時間修煉之風(fēng)大盛,各族修者如過江之鯽,前赴后繼,樂此不疲。
軒墨與丹墨飛升正道已有二千一百六十三年又二百零三天。看似漫長,實則二人迄今為止也只算得上區(qū)區(qū)二階幻神,比新來的多了一階而已。而這品階乃是按飛升的年限評定,每一千年方可晉升一階,每一階可得一千壽數(shù),待滿了九階渡過墮神之劫方得圓滿。至此便可踏破虛空,神游太虛,成為真神。暫且不說墮神之劫,即便三千年與六千年的小神劫那也是十不足一的所在。
眾神之巔是幻神齊聚的修煉之地,也是這天地靈根所在,乃由神帝主管。平日里幻神或是講經(jīng)論道,或是技藝考校,又或游山玩水,倒也無牽無絆,自由得緊。
這日軒墨正在自家洗墨池旁抄注經(jīng)文,一襲黑袍,一張伏案,一池墨水,一株桃樹,雖各有千秋,卻也相得益彰,很是恬靜。
放下筆,抬起紙,軒墨滿眼都是嫌棄。湊近一看,倒不是他寫得不好,那入木三分的筆力,一氣呵成的筆走游龍,怎能不好?
軒墨端詳了片刻,將紙揉成一團,覆手扔在洗墨池中,自嘆一聲:“哎,還是少了那么一分意境?!?p> 言罷,袖袍一翻,又多出一張白紙。正當(dāng)他調(diào)氣凝神,打算揮斥方遒之時。嘭一聲響,院門被狠狠撞開,一片玉簡破空而來,飛至洗墨池時,激起漫天的墨汁,拍打在那紛紛揚揚散落的桃花瓣上。
軒墨眉頭一皺,伸出潔白如玉的右手輕輕一揮,而后并指為劍,夾住那片玉簡。
“速往藏書閣,丹?!?p> 看著玉簡上的傳書,軒墨抿嘴苦笑,這家伙又來搗亂,本不想理會,奈何被他擾了心境。反手收了書案,起身幻化出一襲玉衣白袍,身形一動,便出了自己的小院,悠悠然往那藏書閣渡去。
藏書閣是神界眾幻神平日里最愛的小憩之所,也是這眾神之巔最為鐘靈獨秀的存在。遠望去,那一座九層高的紫金色大殿在云蒸霞蔚,仙氣繚繞,梵音渺渺中,巍峨而立。
丹墨瘦弱的身子站在藏書閣的廣場上焦急地翹首以盼,尖嘴猴腮的臉上,滿是難以言喻的慌張和不安。
見到軒墨,也顧不得見禮問安,一步踏出,蠟黃而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抓住軒墨,頭也不回就往藏書閣里鉆,口中不停地碎碎念道:“不得了了,你那輝月仙子因一本古書與神子生了口角,若再遲些恐有不測?!?p> 軒墨一愣,眉頭微皺不悅道:“神子?老幾?”
“老三啊?!钡つ^也不回的應(yīng)道。
剛要進殿,轟隆一聲,緊接著噗通一下,一道粉白色的嬌軀砸在了廣場上。
二人尋聲定睛望去,正是那前日里剛應(yīng)了軒墨合修之請的輝月仙子。
“這是何故?”軒墨快步上前,躬身去扶,卻感后背處一股霸道的氣勁當(dāng)空而至。
“呔!”軒墨斷喝一聲,反手便是一道金光迎向那股氣勁。
轟一聲爆響,氣勁四碎,激起層層氣浪,軒墨抱著輝月被震退十?dāng)?shù)丈。
一時間廣場上的幻神,或放下書卷,或停下腳步,不約而同的望向這邊。
軒墨氣急,抬眼看去,卻見藏書閣四樓那被撞碎窗戶旁,立著一道冷漠的紫金龍袍身影——此人正是三神子。
見有人護在輝月身前,三神子略顯呆滯,唇角微動呢喃道:“可惜,被擋住。”
“三殿下為何傷她?”軒墨也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看著那徐徐轉(zhuǎn)身的背影,義憤填膺地追問。
本是打算就此離去的三神子竟愣在了原地,一個籍籍無名的二階幻神,竟在當(dāng)眾逼問自己,為何?需要解釋嗎?
此時整個藏書閣內(nèi)外都變得有些躁動起來,本以為此事該在三神子轉(zhuǎn)身便就此偃旗息鼓,現(xiàn)在看來,只怕才剛開始。
“呵呵,有趣?!比褡铀拼鸱谴?,聲若蚊蠅,卻聲聲字字都落入眾幻神識海深處。
軒墨撇開輝月緊握自己的手,立直了身子,目光逼視著那道紫金龍袍的背影:“還請殿下給在下一個解釋。”
“別,算了?!陛x月強撐著起身,力勸道。
三神子回過身,原本木訥地臉龐多了幾分寒霜,冷峻的目光死死盯著軒墨:“呵呵。一招,你接下,我解釋。接不下,我處置?!?p> “且慢!”丹墨大聲叫道,而后一個健步飛到軒墨身邊,急急向三神子拱手作揖:“三神子息怒,是我等造次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切莫動氣傷了身體?!?p> 開玩笑嗎?三神子已是九階幻神,他的一招,莫說軒墨一人,即便今日在場所有幻神綁在一起,也不敢說接下。
一時間廣場上落針可聞,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推開輝月的手,軒墨昂首而立,大聲應(yīng)道:“好!我答應(yīng)你。”
他本就不喜被人看扁,既是出頭了,再縮回去,那豈不丟人。何況被欺負的是自己的道侶,自己的女人,豈能不管不顧。
輝月情急而泣,哭喊道:“軒墨!你瘋了嗎?你不要命了?”
軒墨嘆口氣,輕輕一笑:“要是連你被欺負我都不敢挺身而出,那修仙何用?”
三神子白皙呆滯的面龐終于擠出一絲怪笑:“清場?!?p> 風(fēng)雷滾滾,烏云壓日,整個藏書閣廣場一片肅殺之氣。軒墨與輝月四目交接,無數(shù)柔情飽含其中;而后又望了一眼丹墨,權(quán)當(dāng)做了托付。
金色的掌影裹挾著電雨凌空而下,仿佛世界在這一掌之下都要崩碎,氣浪疊壓爆鳴不斷,就連軒墨頭頂那片空間也開始隱隱出現(xiàn)點點龜裂。舍出一身修為拖住那巨掌,軒墨再次望向輝月,眼中只剩決絕,三息過后,掌印轟一聲拍在地上,空間瞬間崩碎,巨大的氣爆,升騰起無數(shù)塵埃,彌漫在四周,軒墨再也沒了知覺。
……
丹墨與輝月并肩飛馳,身后不遠處三神子的近衛(wèi)窮追不舍。
“他就剩這一縷殘魂,我想辦法拖住追兵,你一定要將他藏好,莫讓追兵搜到?!钡つ贿厙谕休x月,一邊祭出兵刃,反身去攔追兵。
輝月不敢怠慢,腳下生風(fēng),再添三分真氣,身似流光,飛得更快。
這一逃就是一天一夜,也不知到了人界的何處山間,此時的輝月已是真氣耗盡,疲憊不堪,只能降下云頭,改了步行,暫作調(diào)息。
四周蒼松翠柏,草木豐茂,輝月變套翠綠色的羅裙,游走其間,倒也便于藏身。雖是鳥語花香,蟲鳴蝶舞,好不恬靜,她也無心駐足,邊走邊尋思:若是再找不到合適的生靈,那軒墨的殘魂怕是撐不到今夜子時。
一陣吱吱的哀鳴聲,打斷了輝月的思緒,尋聲而去,得見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此時被獸夾卡住一腿,正在奮力掙扎。
輝月心軟,雖是時間緊迫,但要讓她置若罔聞,卻也做不到,反手一點白光破開獸夾,掏出一方羅帕替那狐貍包了傷口,這便轉(zhuǎn)身繼續(xù)上路。
小狐貍口不能言,卻打心里感恩,跛著一條腿,遠遠跟著這位恩主。
眼看太陽落山,樹林越發(fā)茂密,似是更無人煙,輝月急得眼眶發(fā)紅,眸子微濕,難不成軒墨當(dāng)真要落個魂飛魄散嗎?
正躊躇間,猛地回頭,卻見一棵樹后,白絨絨一團,原來是那小狐貍跟來。
抬眼望了望天邊迫近的追兵,知道此時已無路可退,輝月無奈走到小狐貍身邊,一手按在小狐貍的腦袋上,一手輕撫著它那柔滑的毛發(fā):“小家伙,今日卻也是你時運不濟,你要怨就怨姐姐吧。”
言罷,顧不得那斷線的淚花,右手食指點在小狐貍的眉間,軒墨的殘魂沿著那道指尖白光,徐徐鉆入小狐貍的識海。
瞬間,小狐貍渾身抽搐,四腳亂踢,肚皮朝上,嘴角溢出點點血絲。
竟是只雌狐?!
輝月一怔,慌亂中手下動作慢了何止半分,身邊突然亮起六道金光,六位披堅執(zhí)銳的金甲近衛(wèi)將她團團圍住。
為首之人,拔劍而立,冷喝一聲:“住手,速速交出逆賊殘魂,否則一律同罪當(dāng)誅!”
輝月不想理會他們,此時抹去小狐貍的神魂方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手中印結(jié)不斷,口中念念有詞。
“大膽!”近衛(wèi)爆喝,一劍刺向白狐,生生打斷了她這最后一步。
眼看著金色劍氣沒入白狐身軀,后者一聲哀鳴,漸漸沒了氣息。
輝月再也無法克制住自己的心境,美艷的面頰徹底沒了那份圣潔,一對明亮的眸子瞬間赤紅,眼眶邊緩緩有黑色的血絲環(huán)繞,額頭上也浮現(xiàn)出一道艷紅的月牙印記。
護衛(wèi)中有人大叫一聲:“她要墮仙入魔!快殺了她!”
整片樹林陰風(fēng)驟起,鬼哭狼嚎聲不絕于耳,似是九幽之下傳出一道凄厲地女聲:“吾等何錯之有?為何非要魂飛魄散?天地不仁!正道不公!吾今日舍下這皮囊和仙籍,即便永世不得輪回,日日受那雷劈電鑿,餐餐食盡銅汁鐵水,也定要向神界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