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山洞中,干枯的樹枝被放入火堆,噼啪爆響著,青煙彌漫在不大的空間里,有些嗆人。
“咳,咳。”
何瑞陽睜開眼睛,悠悠醒轉(zhuǎn),他按了按沉重的腦袋,有些緩不過神來,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醒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何瑞陽抬眼看了看,一襲白袍身披金色披風(fēng)的中年人坐在一邊,不時地往火堆里加著柴火。
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何瑞陽才恢復(fù)了神智:“方頭兒?!?p> 方知白點了點頭:“時間還早,你還能再歇半個時辰?!?p>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捕快服,何瑞陽腦中的記憶不斷浮現(xiàn):“頭兒,我們這是?”
“睡糊涂了?”方知白從懷里掏出一張油餅,撕下一半丟給何瑞陽,自顧自地咬了起來,“追查了九天,好不容易找到了這伙兒山賊的老窩,三更時分,我們?nèi)グ阉肆?。?p> 何瑞陽拿起油餅,咬了一口:“好?!?p>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兩道人影挎著樸刀,快速閃出了山洞。
此刻夜深人靜,大山里詭異地沒有獸吼聲,甚至連蟲鳴聲都沒有傳出。
何瑞陽跟著方知白,快速地潛進了山里深處的一座山寨中。
那是一座被諸多巨木組建的圍墻環(huán)繞而成的寨子,范圍不大,約莫百余人居住的樣子,何瑞陽記憶中從沒來過這里,但剛一跨入此地,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升上他的心頭。
此刻夜色已深,寨子的門口也是用巨木搭建的,其上正有一個健壯的人影坐在瞭望臺上,警戒著四周。
方知白對著何瑞陽打了個手勢,兩人如山貓一般悄悄摸上了門頭。趁著那中年人轉(zhuǎn)頭,何瑞陽從黑暗中暴起,一只手緊緊地捂向他的嘴巴,另一只手中滑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沒有絲毫的遲疑和停頓,在他的脖頸處,用力地劃過。
“絲~刷~”
鮮血驟然噴發(fā),那中年人向后抓向敵人,想要掙扎,但何瑞陽的力氣極大,一手緊緊地鎖著他的頭部,一手捂住他的嘴,這中年人雙腳無助地蹬踏一番之后,被放倒在地上。
何瑞陽雙手染血,往那人身上擦了擦,習(xí)慣性地伸手去蓋住他的眼睛,在看清那中年人相貌的同時,他愣了愣,一種熟悉的感覺從心中升起。
這一切發(fā)生得很快,方知白向著他的肩頭拍了拍,示意他進寨子,何瑞陽才回過神來,兩人再次向著山寨內(nèi)摸去。
在一座座平房內(nèi),何瑞陽和方知白連續(xù)暴起,悄無聲息地襲殺多人以后,何瑞陽心中的疑惑也多了起來。
“頭兒,這里的人,多是老弱婦孺,不像…不像是山賊窩…”
方知白沒有說話,只瞪了他一眼,何瑞陽看著眼前的頭兒,有些記不起來自己是哪一年開始跟著他的了,只記得他是金衣捕快,是大陸上赫赫有名的捕頭,從不曾有過過錯。
直到,他看見一名仿佛極為熟悉的老者倒在血泊中,手中還拿著一件類似皮鞭的武器…他心中沒來由地顫了顫。
一名青年…
一名婦人…
何瑞陽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這些人全都弊于他之手,方知白只是冷眼看著。
“何…何先生?”
一道童聲從何瑞陽身處的屋中角落里傳出,何瑞陽轉(zhuǎn)頭看去,一名婦人正抱著一個小女孩,渾身顫抖地縮在角落中。
何瑞陽腦中轟的一聲,一種強烈的剝離感襲卷全身,他呆呆地看向那個小女孩,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猛然滋生,他看向方知白。
“頭兒…”
“殺?!?p> 他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
一名孩童趴在倒下的親人邊,擦著眼淚,對著何瑞陽擺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眼中充滿倔強。
何瑞陽看著那似曾相識,仿佛曾經(jīng)刻入他靈魂中的姿勢,呆如木雕,內(nèi)心中已有滔天巨浪在翻滾。
“頭兒…我不想…”
“殺?!?p> 沉默中,他們來到了整個寨子最后的一間屋子前。
這是一間茅草屋,看起來像是許久沒有人居住了,長期的不打理,使得門前地面形成了一小片泥地。
何瑞陽身子顫抖,行到此處,他的腦中已經(jīng)亂成一片,一股龐大的記憶片段不知從何處而來,不斷地涌入他的腦海之中。
下意識地就要跨過那片泥地,他卻頓住了,雙眼沒來由地往地上看去。
“何先生,快回家?!?p> 這泥地上驀然間浮現(xiàn)出六個歪歪扭扭的大字來。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俊?p> 何瑞陽呼吸急促,他有些不敢再往前走了。
方知白瞥了他一眼,一把抓起他的衣袍,猛地一拉。
“啪!”
茅屋門被一把推開。
茅屋不大,清冷的月光照下,被房檐擋住了部分,只照亮了半間屋子。
灰塵揚起間,何瑞陽隱隱約約看到了屋子里只放了一張小桌,桌邊的椅子上,仿佛正坐著一個人。
此人只被照射進來的月光,鋪到了半邊身子。
身材勻稱,皮膚白皙中透著晶瑩,身穿一襲寬大黑袍,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你…來了?!?p> 清冷的話語聲從屋里傳出。
在聽到這聲音的瞬間,何瑞陽頭皮發(fā)麻,目中露出極度的不可置信。
他呼吸急促間,身子再也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用力地咬著牙,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一步跨入!
一張灰敗的臉瞬間映入他的眼中。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都凝結(jié)了一般。
何瑞陽在看到那張臉時,腦海中轟然巨響,如癲狂一般,猛地向外沖去!
跨到門口處,腳下一絆,竟直接跌坐到了那片泥潭處。
他下意識地一回頭,一塊灰色的石頭竟動了動。
血紅的月光灑下,那石頭中竟伸出了帶血的四肢,和一個不斷有鮮血涌出的烏龜頭顱…
“?。?!”
何瑞陽被這場景嚇的心膽皆寒,拼了命地想要站起,而那泥地徒然化成了一灘恐怖的泥沼,不斷將他吞沒而下。
豁然抬頭間,血色月光下,之前被他所殺的所有寨民,赫然站立在茅屋之外,如厲鬼索命般,不顧全身浸透的鮮血,向著何瑞陽齊齊一指。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