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清讓是被吳媽從被窩里面拉出來的,“讓讓,趕快起床,我把飯都做好了!”
還睡眼惺忪的人半瞇著眼睛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把被子又蒙回頭上,“吳媽,我昨天晚上折騰到四五點,你就讓我多睡一會兒吧?!?p> “少爺和你帶回來的客人都已經(jīng)起床在樓下吃飯了,”吳媽拉不動她,索性兩手一叉腰,“我看他們倆聊得不可開交,你要是再不去,少爺就要把人拐跑了!”
“哈??”
她猛然坐起,“他們倆,聊得不可開交?”
飛快套了件舒適的外套沖出房門,就看到沈孛正樂呵呵地把餐盤使勁往言逸那邊推著,兩個人的氛圍有一種迷之…
和諧。
“你們倆推推搡搡的,到底還吃不吃飯了?”
言逸聽到她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走過來坐到了他的左手邊,“睡好了嗎?”
畢竟現(xiàn)在才早上八點。
“我感覺我頭都要困掉了?!?p> “誰讓你當夜貓子來著?!鄙蜇猛虏邸?p> 還意識昏迷的唐清讓懶得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哀怨地開口,“吳媽,雖然家里多了個病號,但你也不至于全都是補血的菜吧…”
蒸血腸,炒豬肝,菠菜炒粉絲,還有一大盆毛血旺。
“而且大早上吃毛血旺,是不是有點太過火了???”
沈孛一凝眉,“你怎么還挑食呢?”
“我哪有,只是現(xiàn)在吃了這些,那中午還吃得下去飯嗎?”
說話間,言逸已經(jīng)給她倒好了一杯牛奶,放到了她的手邊。
沈孛把這一切靜悄悄地收入眼底,卻還是不免調(diào)侃兩句,“欸,我說,你既然給我找了個愛出血的妹夫,那你就得先適應這些菜式,也算做做準備嘛。”
言逸沒反駁。
也許是沈孛也已經(jīng)被他策反了。
“你少來,”她喝下一口牛奶,清了清嗓子,“你現(xiàn)在隨便一說,我們家阿言能為了逗你高興,不知道要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樣?!?p> 愛屋及烏。
她相信他真的能做得出來。
聽到她的稱呼,他乖乖地豎起了耳朵,眼巴巴地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還沒在一起呢,就這么護著,”沈孛嘆了口氣,“唉,這以后可還得了?!?p> “看不下去去狗那桌吃飯?!?p> 言逸眨巴眨巴眼睛,只覺得她這個樣子也很可愛,像一只跳腳的兔子。
會咬人,但不疼。
沈孛挑了一大筷子菠菜到嘴里,“剛剛一早杜潔和我打電話了,讓你給你們隊長回個電話?!?p> 說到射箭隊,她有點心虛了。
“白蘭?她找我什么事兒?”
“我哪知道,估計是你們隊里有什么事情找你吧,”他定睛,“你知不知道,你沒接一個電話,她打給了趙竹,趙竹又打給杜潔,杜潔最后打給了我?!?p> “那不是挺好的嗎?正好你有由頭聯(lián)系杜潔了?!?p> “你少來!”
言逸怎么覺得沈孛這語氣有點熟悉呢?
“你才少來!”
這不就是唐清讓的語氣嗎!
還真是親兄妹,說話語氣都如出一轍。
“懶得說你?!?p> “你有本事,等會兒就別給杜潔回電話說我知道這事兒了?!?p> “不說就不說!”
言逸不敢搭茬,從油亮的湯里撈了一片牛肉放到碗里,唐清讓一扭頭,把他碗里的那片牛肉搶了過來,“這是發(fā)物,你傷口還沒好,不能吃?!?p> 他亮亮的眼睛暗了下去,以為她是不高興了,馬上低頭承認錯誤,“我錯了?!?p> 她立刻安撫他,“我是關心你,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沈孛看到這幅景色,心氣不順,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灌了口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唐清讓打了個招呼,“吳媽,你幫我把手機拿下來一下。”
等待的空隙里,她監(jiān)督著言逸吃了好幾口米飯和豬肝,看他碗里的吃食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才撥動起手機,一打開屏幕,就看到來自白蘭的電話以及短信轟炸。
她輕咳一聲,算是穩(wěn)定一下自己漂浮著的那顆心。
“喂?”
“姑奶奶,你總算接電話了!”
她一擰眉,“徐在佘,怎么是你接的電話,白蘭呢?”
“她去洗手間了,怕萬一你打電話她沒接上,就讓我?guī)退匾幌拢毙煸谫軐嵲跓o奈。
“到底什么事情?。俊?p> “害,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兩天國家隊來選人,第一個就選中了你,現(xiàn)在就是打電話問你愿不愿意去…”
他點到為止。
后面的話不重要了。
她走的時候風風火火,隊里的傳聞也一時之間風聲四起,他已經(jīng)做好了她拒絕的答案。
唐清讓扭頭看了一眼言逸,彼時他臉上還掛著不輕不重的傷,發(fā)現(xiàn)她的視線后笑了笑,卻還是繼續(xù)往她碗里疊著東西。
“什么時候簽約?”
“得等到這一次比賽徹底選拔結(jié)束后簽約,也就是三個月后吧?!?p> 言逸等她電話結(jié)束,給她夾完菜就安心地把筷子放到一邊的筷墊上,她看著他低頭認真的模樣,深吸一口氣,“三個月后,我回隊簽約,掛了?!?p> “趕快吃飯,”言逸帶著淺淺的笑容看著她。
她看著滿滿一碗的飯菜,哭笑不得,“阿言,我只是打個電話而已,桌子上只有我們兩個人,沒有人會再搶我的吃的。”
“噢…”
她看了看還在廚房忙碌的吳媽,惡作劇的笑容,“吳媽,你剛剛上樓有聽到沈孛給杜潔打電話嗎?”
吳媽點點頭,一臉自家孩子出息了的樣子,“我還聽到他說晚上要請人家吃飯呢!”
她哈哈大笑起來。
看到有人啪啪打臉,心情都愉悅了不少。
而另一邊的徐在佘,就沒這么好心情了…
白蘭猛力敲了敲他的腦袋,氣的話都說不利索,“讓你通知事情你就只會通知,你難道就不會多問問阿讓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到底和教練是怎么回事嗎?!”
“你也沒說要問啊…”
“我不說你自己就沒點思想覺悟嗎!”
“那我哪知道你還想問那些…”
“笨死你得了,你們男人還真是說一不二的主,讓你洗碗你就不洗鍋,讓你晾衣服就絕不晾襪子,阿讓好不容易接個電話,你一點情報沒套出來?!?p> 徐在佘求助的眼神看向江意,希望他能大發(fā)慈悲救自己一命。
而后者全然沒注意到他的窘境。
“到底是誰沒思想覺悟,”徐在佘沒憋住話,“阿讓人都跑了,你還和人家俱樂部的男生談戀愛了,到底是誰在彎道超車…”
什么叫做用最唯唯諾諾的語氣說最狠的話。
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煩死了閉嘴!再說話我把你電池給扣了!”
午后,天氣急轉(zhuǎn)陰雨,言逸非要坐在院子里的長椅聽聽雨聲,唐清讓拿他沒辦法,從屋里拿了一床小毯子披到他身上,“你現(xiàn)在得注意身體,小心傷口感染?!?p> “我以前也受傷過,沒那么嚴重?!?p> 她不聽,坐到他身邊,抬頭看著遮蔽風雨的亭頂,伸出手去接了一汪水回來。
“水臟,別老亂玩?!?p> 說著,他從包里摸出一方不像樣子的手帕,擦了擦她的手。
她認出這塊帕子,驚奇道,“這帕子你還留著呢?”
這是小時候她用來包彈弓的包裝。
說是手帕。
其實只是一塊不成樣子的破布。
“這是你的東西,我只是代為保管,當然要好好留著?!?p> “阿言,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很會哄女孩子開心?!?p> 他搖搖頭,“你是第一個。”
她不語,聽著院子里淅淅瀝瀝的雨聲,靠到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臨近傍晚,沈孛給她打了個電話,把她吵醒了。
“喂?”
院子里的雨下得緩和了起來,只剩著絲絲的細雨還在飄散,言逸把身上的毯子分給她一半,聽到她醒了,也跟著坐起來。
“阿讓,我現(xiàn)在馬上有個增資合約要談,但公司有個很重要的項目出了點問題,我不放心交給別人,你先幫我過去了解一下情況?!?p> 她應下,語氣淡然,“好,你把地址發(fā)我,我現(xiàn)在開車過去。”
快速的三句話,她迅速起身,捏了捏言逸身上的毯子,“公司臨時有點事情,你就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回來?!?p> 又對著廚房里的吳媽喊了一聲,“吳媽,我有點急事要出門一趟,吃飯不用等我了!”
說著,趕忙回屋子里換了身衣服急急忙忙的就從外走,“陳哥,送我出門一趟?!?p> 司機陳瑟正和李叔在院里聊天,聽到她的話反應過來,“是,小姐?!?p> 一上車,發(fā)現(xiàn)言逸已經(jīng)坐到后座上等著她了。
“不是說讓你在家嗎?”
“天快黑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p> 雨勢又突然大了起來,她嘆了口氣,現(xiàn)在也來不及管這些了,“那到了現(xiàn)場,你就在車上等著我?!?p> 施工地的安保人員并不多,她邊從車上下來邊套上外套,遠遠的只看見昏暗的燈光下幾個男人互相拉扯著,嘴里罵著不入耳的下流話,地面上凌亂地散落著白色的文件紙,走近了看,有幾個人身上掛了彩,模樣有些狼狽,至于全場最慘的是誰,非給沈孛打電話通知情況的劉林莫屬。
“怎么回事?!”
“你是?”
“是沈總打電話讓我來處理問題的。”
聽到是自己的人,馬斌立刻扯著嗓子先喊了起來,“他們的人不講理!非說要按照他們的方案來做,我們不同意,就打起來了。”
“明明是你們不講道理,現(xiàn)在還怪到我們頭上了?”對面的一個男人癟了癟嘴,試圖用音量大過馬斌,“我看你們這些男人就是些軟蛋,出了事情居然還要讓女人來幫忙?!?p> “你!”
“好了!”她看了馬斌一眼,又換了副平和的臉色,“現(xiàn)在不是吵架爭對錯的時候,大家有什么問題可以和我說,我們好好溝通?!?p> “我們不和女人談生意,”那男人開口,一臉橫肉,“叫你們公司說得上話的男人來?!?p> “徐哥,人家好歹是那邊的人,”另外一個男人試圖勸阻,“你別太過了,到時候鬧的兩邊都不好看?!?p> 她閉了閉眼,耐著最后一點性子,好脾氣地開口,“徐哥,咱們有什么話好好說,您看,您這邊的人受了傷,但我這邊的兄弟們也都受了傷,沒必要再把事情鬧大,最主要的把項目繼續(xù)進行下去,您說是吧?”
“你還好意思提受傷的事情?”徐哥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一雙眼睛瞪的如圓桶,“你們開的是什么公司?專門打人的?”
“你干什么!”原本站在一邊的陳瑟走了過來,抬手指向那個男人,“打了我們的人還不夠,還想打女人?”
她擺了擺手。
現(xiàn)在不是在乎這些的時候。
“怎么?心疼???心疼的話,就把她娶回家供著啊。”徐哥使了大勁,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上,裹在身上的精致的外衫被坎坷不平的石子路劃爛幾個大口子,細膩的皮膚暴露在空中,疼得她猛吸了一口冷氣。
坐在車上的言逸將一切盡收眼底,正要下車時就聽到另一聲音響起。
“干什么呢你們?!”忽然,明晃晃的車燈對準悲劇的事發(fā)地,帶著幾分憤怒的低沉男聲突兀地響起,劃破了黑色的沉寂,她扭頭看去,一個穿者黑色大衣的男人,打扮立整,快步站定在她的面前。
“衛(wèi)迤?”
“怎么是你?”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衛(wèi)迤低下身子,伸出自己的右手,示意跌坐在地上的她,后人試探的捏住那只略帶粗糲的手掌,輕松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多謝?!?p> “怎么回事?”
“衛(wèi)律師!他們的負責人欺負人!”
“你們的負責人是誰?”男人扭頭看向馬斌,語氣不知道為什么有些不耐煩。
“是我?!?p> 聽到從身后傳來的聲音,衛(wèi)迤像個紳士一樣轉(zhuǎn)身朝她低了低頭,一字一句地念出她的名字,“唐、請、讓?”
不知道為何,她突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絲放松。
不過,她是什么時候開始接手沈氏的事務的?
隨后,衛(wèi)迤鄙睨地看了一眼帶頭鬧事的徐豪,聲音帶著威脅,“事不隨你意,你就要用拳頭說話是嗎?”
不知道是誰告訴徐豪衛(wèi)迤是沈氏的法務,頓時敢怒不敢言,只能死死地盯著抬著手腕的唐清讓,感受到現(xiàn)場巨大的壓力,她看著男人開口,“不介意的話,我們四個人單獨談吧。”
他們倆加上徐豪,以及劉林,打電話通知他們兩人的第三監(jiān)工。
剛好四個人。
“好?!?p> 辦公室內(nèi),四人分別坐在辦公桌的一方,衛(wèi)迤玉質(zhì)金相,今天難得地把頭發(fā)倒在后面,干凈利落的發(fā)型把五官襯得更加深邃,雙眼炯炯有神,薄唇微啟,“抱歉這些天我沒能來現(xiàn)場關注工程進度?!?p> 她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件事情,明顯的愣了一下,隨后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我們還是先處理好這次的問題吧,方案不能就這么白白耽擱了進度。”
“我同意?!毖院喴赓W。
“這位是劉林,第三方監(jiān)工,”她側(cè)頭看向旁邊的男人,開口,“把事情經(jīng)過和衛(wèi)律師說一下吧。”
“是這樣的,因為兩家公司給施工隊的方案有所差異,沈氏這邊給的是修改過的,川工作室拿到的是之前的方案,所以今天在施工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些沖突。”
“這是我們的失誤,”她代表沈氏大方承認自己的過失,“沒有及時進行協(xié)調(diào),對其中的細節(jié)了解還不夠到位,才導致這次事故的發(fā)生?!?p> 衛(wèi)迤若有所思,看著她的頭快低進地板里了,才移開目光看向劉林,“誰先動的手?”
“是...是徐豪一伙人,”劉林明顯的有些為難,“馬斌提出明天新組長到了再做定奪,徐豪卻說他們幾個大男人連這點事情都拿不了主意,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p> “在這件事情上,我需要徐豪這邊的人負責我們工作組同事的醫(yī)療費,以及他的一個道歉,”聽到這話,她秀氣的眉頭一皺,臉色不順,“我知道我要的太多,但我想衛(wèi)律師應該能理解的?!?p> 衛(wèi)迤仿佛始終沒什么別的話要說,只是一直盯著手里的黑色手帕微微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漫長的寂靜后,才終于開口,“開除徐豪,其他的按沈氏的意思解決?!?p> “麻煩衛(wèi)律師了?!?p> “劉林,那你出去和他們說一下處理的結(jié)果,”衛(wèi)迤眼神犀利,從容指顧,“我們還有些話要說?!?p>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