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處罰

　　“埋了那具惡心不成人形的尸體，幾天我都吃不下肉，我男朋友都說我瘦了。”二號話還在繼續(xù)，陳洋卻忍不住打斷。

　　“那個?！标愌笥悬c不理解，“你的工作，你男朋友不介意嗎？”

　　二號先是看了陳洋一眼，然后咯咯笑到：“小朋友，大學沒畢業(yè)吧？還這么天真呢？現(xiàn)在誰不是找個肉體歡愉，結婚的事情，誰在乎呢？”

　　陳洋嘴角抽搐，沒說話。

　　二號斜眼撇了一號一眼，媚笑道：“好戲開始了?！?p>　　周圍燈光放亮，幾乎把圓桌周圍都照亮了，一號七竅里流出黑色的不明液體，歪著腦袋，嘴里還發(fā)著“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知道是否還有生機。

　　“已確認精神失常，確認處罰進行?！?p>　　圓柱的透明材質物從一號周圍升起，隨著空氣的徹底封死，原本還在空氣中彌漫的咿呀聲也封閉起來，帶著空氣中一陣若有若無的尿騷味也消失了。

　　“抽氣?！?p>　　巨大的聲響在眾人頭頂響起，隨后是圓柱內肉眼可見的變化。

　　一號原本枯瘦的身體很快變的干癟、發(fā)白，皮膚下陷，臉部一些部位不同程度出現(xiàn)表皮破裂，皮膚碎屑也隨著柱里的氣體一起往上飄，皮膚下的血肉組織暴露在空氣里，卻沒有任何活人的生機紅潤，反倒是散發(fā)一股死去已久的灰白。整個抽氣的過程大概持續(xù)了一分多鐘便結束了。

　　僵尸？還是別的什么怪物？陳洋一驚，如果是正常抽氣，人的皮膚血肉不可能是這個顏色，但貧瘠的知識也沒有告訴他什么情況人的血肉會發(fā)灰，自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jīng)過不知難。

　　“氣體注入?！?p>　　沒有感情的電子音再度響起，陳洋抬頭看了一眼，心頭卻感到一股冷凝。

　　接下來，是處理尸體了嗎？

　　透明墻內看起來沒有什么變化，周圍的亮光集中在一號的位置上。

　　頭頂傳來巨大的轟隆聲，尸體卻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影響，依舊歪著頭，可以當做恐怖電影封面的臉龐暴露在眾人視線里。

　　六號感覺有點反胃，轉過頭去，看這張臉太久，不免想吐。

　　沒有反應嗎？陳洋皺眉，有些疑惑。

　　難道現(xiàn)在只是把一號隔離起來，僅此而已？而且之前說氣體注入，什么氣體？懲罰是什么？

　　陳洋瞪大眼睛，原本眼白部分迅速擴大，很快占據(jù)了瞳孔的大數(shù)。

　　豎瞳！

　　一陣涼氣在陳洋瞳孔周圍散開，粉紅色的氣體圍繞瞳仁，與空氣中的不明成分反應，另一副景象暴露在陳洋面前。

　　沒有任何征兆的，一號尸體的上方伸下幾根肉嘟嘟的觸手，粘液順著觸手流下，滴在一號周身，升起一股灰煙，腐蝕的肉塊面積劇增。

　　密密麻麻的如腫包般的瘤子遍布觸手，幾個破裂的腫包里流下膿水，摻雜著黃綠的不明物體，讓人看著食欲大增，就著膿水能下三碗飯。

　　觸手尖頭張口詭異的口器，深不見底的肉環(huán)布滿了尖密的小齒，似乎注意到有異樣目光的注釋，觸手停頓了一下，彎其一個小勾，似乎在環(huán)視圓桌周圍的人，最終對著陳洋的方向張大口器，萬顆小齒同時擺動，不知是恐嚇還是歡迎。

　　陳洋好奇對方是在向自己賣萌嗎？

　　好像是挺可愛的。

　　突然。

　　“??！”一聲尖叫把眾人的視線吸引，不滿的眼神匯聚到六號身上，而她正看著陳洋，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一般，眼神瞪得和銅球一般，配合體型更加迷人。

　　似乎是收到了驚嚇，陳洋的瞳孔瞬間恢復原樣。

　　“你有事嗎？”陳洋感覺眼睛有點涼涼的，但一轉頭冰涼之意已消散不見，只留一片清凈。陳洋轉頭看著六號，余光再往一號的位置看，惡心抽象的觸手已經(jīng)不見了。

　　好像一號頭頂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那惡心的觸手一般。

　　沒有粘液，沒有腫包，沒有腐蝕，只是柱內剛抽完氣的模樣。

　　這是……

　　再一思索回憶，陳洋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是那雙曾經(jīng)嚇到過小房東的豎瞳！難怪剛才自己的眼睛有點涼，原來是這雙瞳孔再次出現(xiàn)了。

　　陳洋有點苦惱，他也不知道這玩意到底是原生的還是植入的，對自己的影響又是偏向好處還是壞處的，至少現(xiàn)在豎瞳的表現(xiàn)是不可控的，以及會讓自己被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注視。

　　六號顫顫巍巍道：“眼……眼睛，他他他不是人，是一個怪物！”

　　結巴，語無倫次，驚嚇過度。陳洋分析對方的精神狀態(tài)，如果想要將六號誘導成下一個精神失常者，需要她故事里的信息。

　　不著急，慢慢等。陳洋現(xiàn)在最豐沛的就是時間。

　　淚珠蹦出，胖乎幾乎分不清五指的粗手指著陳洋，六號哭泣著。

　　四號眉頭一皺，嘴角一耷拉：“干啥啥不行，屁大點事這么多。你敢說自己是個社會標準下的人嗎？都來這里了，屁股干不干凈以為別人不知道？裝什么白蓮花，凈讓人嫌惡心?！?p>　　社會標準下的人？陳洋一愣，低眉環(huán)視，難道在這里的都不是常人？目前有異象的只有一號，就是被掩蓋在不健康肌膚之下死人的血肉?？磥泶蠹叶加须[藏的東西。

　　而四號之所以不在意，看來他已經(jīng)不把自己當做一個“人”來看待，自然語氣中帶著一絲囂狂。

　　再看一號，隨著氣體的注入的完畢，天花板的呼隆聲停息。

　　抬頭，陳洋突然注意到頭頂?shù)墓之悺?p>　　作為一切聲音的來源，卻不像周圍的黑暗一般，原因是在于光線所不及，而是一團不見眼的巨大黑霧籠罩視線，阻礙光線的探進，同時給圓桌眾人以心理壓力。

　　陳洋注意到自己默認將屋內的高度限制，慣性思維的影響。誰知道，天花板的位置離自己頭頂?shù)木嚯x是一指，還是百尺？

　　“乒——”像木柴直接相互摩擦的聲音，又像一聲愉悅歡快的笑。

　　幾乎是瞬間，一號周身散發(fā)出強烈的火光，火光蔓延，很快讓一號的位置變成一根光柱，圓桌周圍瞬間被照亮。

　　光柱內一片灰白，大約三米高，密密麻麻的小爆炸在柱內不斷發(fā)生，截取亮度最高的地方，大致是一號的身體輪廓。

　　“咚！”一只焦裂，斷指翻白骨的手掌搭在透明壁上，僅剩的三根手指用力扒著透明壁，黝黑的指甲看著威力十足卻沒有在透明壁上面流下一點痕跡。

　　“還沒死？”

　　“臥槽！”

　　陳洋撇了二號一眼，畢竟她是一號死亡的直接受益者，第一個利用規(guī)則出手，目前積分數(shù)排在第一，最有可能解脫的人。如果一號沒死，她必然是最早遭殃的。

　　二號雖然臉色鎮(zhèn)定，但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顫抖，出賣了她的內心。

　　可惜，枯指的搭扶，是一號最后的倔強。焦黑的枯指在高溫燃燒抱著之后，順著透明壁滑落，落在地上。

　　透明壁內火光黯淡下來，赤紅色轉為灰白，最后只剩一團濃霧在透明壁內徘徊，一些固體顆粒懸浮在一號的位置上，幽暗而凄涼。

　　“二號，積一分?！?p>　　一團黑霧彌漫在陳洋眼前，毫無征兆從腦后纏繞而上，速度之快，陳洋心驚。

　　“什么東西！”身體被捆綁，能運動的只有脖子，但黑霧如同纏在陳洋頭頂，任何角度都不能規(guī)避！

　　黑霧中密密麻麻的固體碎屑附在陳洋臉龐，深淺按摩，滲入皮膚，渾身麻痹的感覺涌上，無力感支配了身體。

　　在墜入深淵之際，陳洋再度看見黑霧中那凹凸不平陰影疊加略顯熟悉的臉龐，那雙紫紅色的桃花眼，蘊含其中陳洋看不清的東西，潛意識將臉龐刻在腦海里，陳洋咬牙，那雙眼睛我一定見過，我會找到你的！

　　暮色天降，月與日共天色，炫粉翻著彩光從幽蘭中探頭，打翻的顏料盤尾跡隨海天交際而去。城東的出租公寓，在走廊盡頭的一家房間里，陳洋緩緩睜開眼。

　　沒有任何困意，身體精力充沛，不像圓桌時的無力，虛脫。

　　不同于客觀的身體狀況，精神狀態(tài)充滿無助感，被支配的恐懼，陳洋被那雙戲謔的眼神捉弄，沒有任何自主權，自己的生命被掌控，實驗室的小白鼠也不過如此。

　　還是沒有困意?？纯磿r間：凌晨四點。帶上姜顏湫給的手機，陳洋左手一撐床邊，一個翻身下了床。

　　“咦？”手心傳來奇怪的觸感，陳洋將雙手抬起，原本血跡斑斑的掌心，被綁上一層繃帶，紫黃的藥劑順著繃帶的縫隙滲出。

　　沉默許久，陳洋嘆了口氣：“本就不該懷疑她的。”

　　出了門，天色黯淡。但夏季的天空也是差不多，從伸手不見五指到照亮整片大地，也就一個多小時。

　　陳洋蹲在街頭轉角，看著紅綠燈眼神變化，小吃店尚未開門，寬大的馬路空無一車。抬頭看天，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老舍寫的一句：

　　屋內滅了燈，天上很黑。不時有一兩個星刺入了銀河，或滑進黑暗，帶著發(fā)紅或發(fā)白的光尾，輕飄的或硬挺的，直墜的或橫掃的，有的也點動著，顫抖著，給天上一些光熱的動蕩，給黑暗一些閃爍的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