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們要騎馬走嗎？”邊空栩看看僅比他低一頭的馬，馬糞味在鼻尖環(huán)繞不去。
“邊兄不會騎馬嗎？”南宮廷儒一腳踩著馬鐙跨身上馬，輕輕松松。邊空栩突然覺得不會騎馬是一件很丟臉的事，之前還以為沒什么大不了的。
“呃......確實不會，我們那里都不怎么能見到馬的?！?p> “邊兄上馬便是，這些馬溫順的很，不會輕易受驚的?！边吙砧螯c點頭，覺得此刻再找借口有矯情之嫌，只好硬著頭皮爬上去，姿態(tài)十分狼狽。身旁的家仆幫他扶著馬，邊空栩上馬時還是掉下來好幾次。
邊空栩終于成功地坐在馬鞍上，韁繩不知哪里去了，邊空栩只好緊緊抓著馬鞍，以免被甩下來。邊空栩突然及其后悔答應(yīng)與他同行，一個人在荒原上行走才不會遇到這么尷尬的場景。
“邊兄究竟是從哪里來的？聽起來像是個世外桃源啊?！?p> 邊空栩也不知道他問這話時是什么樣的心境，總之，南宮廷儒臉上永遠(yuǎn)都掛著面具似的和善的笑。即使敏感如邊空栩，也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態(tài)度。
“是嗎......”邊空栩低下頭，感覺這人比寧嗣還笑里藏刀，對他的疏離更甚。
“當(dāng)然是啊，沒有馬蹄踐踏，也沒有世家大族打攪，自然是世外桃源。”南宮廷儒似乎注意到了邊空栩的異常，但仍像沒看到一樣，掛著不知是真是假的笑容。
“真不該和他一起走......”邊空栩暗想，“我就知道貴族里沒幾個好人。”
“司櫟，可以走了么？”
“可以走了，公子?！边吙砧蚩吹揭粋€衣著簡潔的家仆屈身答道，那態(tài)勢，在邊空栩看來，快要把自己沉入沙土里。
“特權(quán)階級......”邊空栩想起了南宮廷儒在提起自己家族時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越發(fā)對這人厭惡，“至于么？卑微成那個樣子。”就連看到司櫟都不怎么順眼。邊空栩感覺自己都看到了司櫟背后搖著的尾巴。
“那我們走吧?！蹦蠈m廷儒轉(zhuǎn)過身來對邊空栩說，“嚴(yán)楨，把韁繩給他。”邊空栩這才發(fā)現(xiàn)韁繩被下面站著的家仆握著，那個一臉傲氣的年輕人將韁繩遞給他。邊空栩接過韁繩，總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一行人馬在荒野上慢慢地行進(jìn)，因為有給上官家主（南宮廷儒稱他為“堂姐夫”，而且很滿意自己這個叫法）的贈禮，所以并不能走太快。
邊空栩算是發(fā)現(xiàn)了南宮廷儒的目的，無非是想展現(xiàn)自己慈悲，平易近人的一面。
邊空栩注意到了另外幾個衣著華貴的，佩刀的“公子哥”，其中一個長著和南宮廷儒如出一轍的丹鳳眼，一樣修長的身形，并且親切地稱呼他為“六郎”。來人完全不把邊空栩放在眼里，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他聽到了身后家仆的竊竊私語：
“六公子怎的拉了個人族同行？”
“你在六公子身邊年頭也長了，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你還不曉得嗎？”
“司櫟哥，我這不是擔(dān)心六公子的安危......”
“用得著你擔(dān)心？”司櫟故作嚴(yán)厲道，“人族怎么了？人族就一定不懷好心嗎？”
“人族狡詐的很，我這不是怕那人會使詐，用什么詭計害人——人族不就擅長干這個嗎？”邊空栩聽完后一陣無語，明明狡詐的是他們好不好，怎么看自己也是個胸?zé)o城府的蠢貨，也確實只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學(xué)生。（不然也不會一來了這里就被騙了無數(shù)次）
“你這話要是被那些朝臣們聽見，連著南宮家都要受罰?！?p> “我們妖族盡數(shù)都做了神官，朝臣能把南宮家怎么樣？”
朝臣？邊空栩一驚，繼續(xù)聽下去：
“你真是......也不看看現(xiàn)在誰當(dāng)權(quán)......”
“大司命啊，他管著天司，那我們神官不就是歸天司管的，大司命不應(yīng)更偏袒神官嗎？”
“你啊......這話同我說說就好，可千萬不能向外人說去。”邊空栩聽到司櫟嘆了口氣，“這些話不能隨便亂說，連家主都不敢說這樣的話。大司命是臣，天子是君，不遵君臣之禮，同不守孝道有何區(qū)別？”
“司櫟哥懂得多，果然是念過書的。”
司櫟笑了笑，“從前陪著六公子一起在書院，也粗略讀過一點?！彼辉僬f話了，那個年輕家仆也不再問了。
“邊兄......”南宮廷儒笑著向他招手道，邊說邊放慢速度。邊空栩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已經(jīng)在邊空栩旁邊了。邊空栩很后悔自己沒有機(jī)靈一點，策馬追上他，雖說他也不知道怎么讓馬快一點，只能這樣被馬帶著走。
“六郎，這人是......”
“哦，在無虛山下遇到的，正巧都要去上官封地，就一道了。他叫邊空栩，并不是邊地的，來自......”邊空栩聽他說話莫名不適。
“不知名小村?！边吙砧蛘f道。
在南宮廷儒說完這番話時，邊空栩看出那人有點失望，態(tài)度瞬間就冷淡下來。
“姓邊？”那人輕蔑地笑了笑，“人族的名門大家里似乎沒有邊姓吧？”
“昱辰兄把這些世家族譜都爛熟于心了啊。”南宮廷儒笑道，邊空栩聽出這話暗藏的怒意。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這個南宮昱辰竟然有些怕他，默默離開了。
“那人是您的親戚嗎？”邊空栩問道。
“算是吧......”南宮廷儒頓了一下，“他是七房三叔的幺子，我們的玄祖母是姐妹，至于我與他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已經(jīng)說不清了。”
“哈？玄祖母？你們家......人這么多的嗎？”
“畢竟是大族，難免這樣。”南宮廷儒笑笑，“從先祖那一輩開始，先祖的兒女分房，之后就不再分了。”
“這么說，不同房之間的，都沒什么血緣......咳咳，呃......沒什么關(guān)系了是嗎？”
“但還是按年齡排行，無論哪房，都是南宮家嫡系的子孫。他是七郎，我排行第六，自是六郎了。”
“為什么是玄祖母？那你們怎么還......”
“南宮家隨母姓的?！?p> “那你們家......不就沒人了嗎？”邊空栩小心翼翼地問道，但這話還是感覺很冒犯，“難道說......”
“你不必害怕冒犯，這也不算是什么丑事。想娶南宮家的姑娘，需要入贅。至于像我這樣的......”
“你的孩子也隨母姓嗎？”邊空栩感覺自己觸碰到了他的痛點，但耐不住好奇。
“這個......倒是很隨意，無所謂隨誰姓?！?p> “真夠奇葩的......”邊空栩暗想。
“不會覺得很......呃......”
“難道隨父姓就好了嗎？做母親的就不會感到屈辱嗎？”
邊空栩啞口無言。南宮廷儒朝他笑了笑，那面具似的笑容照舊。
“那為何上官的家主不用......呃......入贅呢？”
“那是例外......”南宮廷儒頓了一下，“名門很少與南宮家結(jié)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