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兩相交鋒
有人不信,唱出別的曲子相試,陳韙果然能依曲吹出。
“天分真高?!贝蠹屹澋馈?p> “有幾把刷子,若得有名師指導(dǎo),說不定又是一個李可及?!崩羁杉澳耸菍m廷樂伎,深得皇帝喜愛,也是時人追捧的對象之一。
“可不是,少年,去拜個師吧?!?p> 說到拜師,大家便七思八舌說起京城的名師來,有人說李可及師承溫庭筠,正好溫庭筠來到京城,或可去拜他為師。
幼薇雖然認識李可及,卻是第一次聽說他師承溫庭筠。這么出名的李可及,竟然是溫庭筠的學(xué)生,由此可見,溫庭筠在音樂上的造詣必是不凡。
大家又聽陳韙吹奏了幾曲,便轉(zhuǎn)移了興致,說玩投壺吧。他們把韋保衡,幼薇,黃巢,包括陳韙都拉了去,投不中的就罰吃酒。
結(jié)果,四個人中,黃巢和陳韙十有八九能中,韋保衡和幼薇基本中不了,于是被人抓著罰酒,偏偏還不準(zhǔn)人代替,要是不喝,一堆人推著搡著非得喝了不可。
韋保衡還好,到底各種酒宴都參加過,年齡也大些。能喝點酒。幼薇跟她父親也出去過,但她是少女,一則年齡小,二則有父親在旁邊,很少有客人勸酒勸到她的頭上。
不過,這酒是清酒,比在王文木家喝的度數(shù)要略高一些,大概有二十幾度,且口感要好,稍微有點甜,喝著像是后世的飲料。幼薇自認不怕,但幾大杯下去,頭就有點暈暈乎乎的,走路身體也似要飄起來。
這具身體跟現(xiàn)代的身體到底不一樣,現(xiàn)代,她可是千杯不醉的體質(zhì)。在這里,幾杯清酒就把她灌得醺醺然了。
黃巢連忙把幼薇從人群里拉出來,嘴里叨叨道:“幸虧我今天跟過來了,否則喝成這樣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p> 幼薇紅著臉,看著他傻笑,黃巢一陣耳紅心跳,心道:這樣子可不能被人看到啊。連忙脫了一件衣服給幼薇披了,把她的臉攏在衣領(lǐng)里。
韋保衡看黃巢扶了人出去,也跟出來問道:“她怎么樣了?”
黃巢用袖子把幼薇的臉遮住,不讓韋保衡看到,道:“已經(jīng)喝傻了,我送她回帳篷?!?p> “你一個男人送她回去不方便,我叫兩個侍女來?!表f保衡說著匆匆走了。
不一會兒,兩個侍女跟在韋保衡身后走過來,從黃巢手里接過幼薇,雙雙把她扶進帳里。
黃巢和韋保衡則止步于帳外。帳簾一關(guān),他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黃巢抱胸靠在一棵樹上,一副要堅守在這里的樣子。
韋保衡問道:“黃巢君不去繼續(xù)玩了?”
黃巢道:“她醉成這樣,我不放心,韋小郎君想玩可自便?!?p> 韋保衡笑道:“正好我也不放心,不如到我?guī)だ镒ァ!?p> “好?!秉S巢應(yīng)了,他正好有話要跟韋保衡說,既然韋保衡相邀,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說出來。黃巢性格直爽,有話藏在心里他難受。
兩人進帳,在一張矮案旁跪坐下來。陳韙自韋保衡離開投壺之后,便默默地跟在后邊,此時韋保衡和黃巢進帳,他便進來燒茶。
小小的少年郎跪坐在幾案旁邊,默默地?zé)瞬?。燒好水,給黃巢和韋保衡倒上,他便隱退到一邊去了。
黃巢看著面前的熱茶,騰騰地往上冒著熱氣,清了清喉嚨道:“按道理我們都應(yīng)該尊稱你為韋君,不過在球場上都是韋保衡韋保衡地叫,習(xí)慣了,有時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跟你稱兄道弟起來。”
韋保衡整了整衣襟,看了陳韙那邊一眼,對陳韙擺擺手,陳韙便起身離開了。
“黃巢君這話是什么意思?是要跟我分清身份么?”
韋保衡臉上笑著,一絲不屑從他的眼底泄出。沒錯,他可是韋氏族人,唐朝的大家貴族,黃巢一個販賣私鹽的商人有什么資格跟他說話?
別說他只是一個商人的兒子,就是那些初登官位的科舉進士站在他面前,也得對他低頭哈腰唯唯諾諾。寒門士族,根基還不及草根深,怎比得上他這種有上千年傳承的豪門大族。
黃巢心道,這韋保衡看著文文弱弱膽小怕事的樣子,其實不然,他只是比較隱忍,實際上心機比普通人要深沉得多。既然如此,那就明明白白地敞開了說吧。
“韋君,我朝向來等級制度分明,婚姻更是講究門當(dāng)戶對。韋君應(yīng)該從來沒有想過要娶良人家的女子為妻吧?”
韋保衡看著黃巢,突然就笑了,反問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黃巢捧起面前的茶碗,淺淺地喝了一口,茶水燙嘴,他隨即放下碗來,“你有沒有想過,幼薇是怎樣的人,她可甘心做妾?”
誰會甘心做妾?唐朝的女子但凡有點出路都不會甘心做妾。因為唐朝律法有明確規(guī)定,妻子與丈夫有相同的地位,而妾可以隨意買賣送人。然而,良人家的女子嫁入貴人家,只能為妾。這種規(guī)定,如果不是無路可走或別有所圖,誰會愿意將女兒送到別人家做妾?
韋保衡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突然想到早上魚家夫妻的熱情和討好,他找回了一點自信。手在衣襟上拂過,抬眼笑道:“黃巢君,婚姻講究門當(dāng)戶沒錯,但黃巢君別忘了,婚姻還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p> 黃巢的手在桌上叩了一下,也笑了,“誠然,婚姻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韋君別忘了,你的先祖韋皋大歷四年突然從華州調(diào)到長安,之后不久,魚朝恩服誅,你說這件事里他有沒有做過什么?”
黃巢眼睛亮晶晶的,盯著韋保衡看了數(shù)眼,嘴角向兩邊彎了彎,像是忍不住笑意似的。
韋保衡的臉色白了青,青了又白,對,魚朝恩,他怎么可能忘記先祖的發(fā)家史,這是韋家公開的秘密。他又想起魚家大堂供奉的靈位,雖然只是偶然的一瞥,但韋保衡當(dāng)時就在心里打了個突。如今看來,魚家與魚朝恩淵源頗深。
韋保衡抿了抿唇,咬牙道:“黃巢君昨天晚上應(yīng)該翻了不少典籍吧?”